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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好怕的,你在北平府经营多年,旧部亦多,有些人仍是会唯你马首是瞻。”任老夫人沉吟一刻,接着道,“何况,你还有蒙古三卫的支持,这才是你手中最为锋利,也是藏得最为隐秘的宝剑。”

任云从面色稍稍一缓,思忖道,“那么,若是宁王执意不肯就范呢?毕竟咱们早前也放出些言语,如今北平街面上亦有他与云雁的传闻,儿子近日打听着,那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怕他郎心似铁,要和咱们揣着明白装糊涂。”

老妇人的嘴角微微沉了一沉,又再度缓慢上扬,酝酿着一记意味深长的幽冷笑容,“传得还不够远,不够广!要传得京师里头亦有人知晓才好。李锡琮这个人,不会在意他那点私德被人诟病,但若是欲擒故纵引诱少女为的是有意结交外将,事后又欲盖弥彰反其道行之,这样的话传到京师,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便有足够多的文章可以做,至于结果如何,就看皇上愿意如何想了。那李锡琮羽翼尚未丰满,正该在此地韬光养晦,为了一个女子被皇帝猜忌,却是得不偿失。他若想表现得光明正大,那便只有亲自求娶这一条路方为上上之选。”

“可是,儿子他日被皇上防范掣肘,却也有些得不偿失。”任云从嗟叹道,“眼下尚且好说,只是日后新君临朝,这燕地是何光景还不可知。届时若真叫儿子从两人中择出一个,又该舍谁从谁,又有哪条路才是儿子的上上之选?”

任老夫人从容一笑,道,“你可急什么,这话也不是眼下便能笃定言说的。到了那一日,自然会见那一日的分晓。你在前朝不曾得罪太子,又与宁王有亲,只怕是他们各自拉拢你尚且来不及。”她顿了一顿,眯起双目,清晰道,“届时你最大的胜算,便是那蒙古三卫要何时用,用在何处。只是无论咱们帮了谁,都须叫他承诺,封赏那三卫和蒙古诸部,许他们该有的地盘,该有的兵将钱粮。”

任云从听罢,深深颔首,良久忽地想起这事体中的关键之人,不免问道,“咱们和谁结盟自然要看当时形势,可是母亲如何敢担保,那李锡琮真的会宠爱云雁,毕竟这内中的手段,他未始没有想明白的一日。”

任老妇人发出一阵嗬嗬的笑声,并不明朗,却也算得中气十足,“就是要他明白才好!我不怕他是个明白人,也不怕他跟我装糊涂,就只怕他一时被美色惑住真的糊涂起来,那才是枉费了咱们一番期许,一番担忧。你不必多虑,我断他日后定能知晓咱们今日一番投诚之意。”

任云从思想片刻,当即应道,“不错,此人是劲敌,东宫又势在必得,咱们唯有如此,方能不被利用蚕食,化被动为主动。即便皇上猜忌,儿子有所牺牲,也未尝是坏事。咱们索性将计就计,以退为进。”

老妇人的笑声再度沉沉响起,半晌那略显阴鸷的笑意戛然而止,便听她幽幽再道,“只有保全了任家,才能保全母亲身后的族人免受欺凌,日后或许还能寻得机会重振部族。”

☆、第57章 彩云易散

北平府的融融暖春虽较江南来得迟,到底还是姗姗而至。这一日,恰值暖风柔蘼,柳絮飘摇,周元笙用过早饭,正与李锡琮在房中闲话此间踏青去处,便听内臣匆匆来报,昭阳郡主的车马已至府门处。

二人相顾俱是一愣,周元笙更是纳罕,母亲近日与自己通信,不曾提及要上北平来,怎么忽然间到的这般快。也不及细想,连忙会同李锡琮,一道迎了出去。

薛淇身着玉色缎袄,月白水紬裙,外罩鸦青色披风,如一抹清风徐徐步入。春日阳光照亮她云髻上的翡翠凤凰步摇,伴着她渐行渐近的脚步,那凤凰便轻轻颤动,好似随时都会振翅飞出。金色的光芒顺着艳丽无俦的面容流淌下来,让人分辨不出她的年纪,也让人无论见惯与否,都会再度惊叹于她的美貌。

周元笙收回目光,也收敛起一见之下被摄去的心神,快步上前,福身拜倒,“母亲远道而来,阿笙失迎了。”

薛淇双手扶住她,笑道,“不必闹这些虚文了。”说着却向李锡琮施了一礼道,“见过王爷千岁。”李锡琮亦欠身还礼道,“郡主万福。”

三人见过礼,方入厅叙话。一时彩鸳亲自捧了今岁新茶出来,只听周元笙问道,“母亲怎么忽然上北平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须处置?”

薛淇摇首笑道,“你不知道,这个季节大宁府最多风沙,往年我因厌烦这样天气,也常在此时上北平别院闲住一段时日,等避过了风沙才好回去。今年与往年又自不同,有你在这里,我更是要上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