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待要进暖阁,她又一把拉住他,低声道,“好像是和秦家的事有关,才刚生气的时候问了一句,容与去哪儿了。我才吩咐人立等你回来,如今也只有你能劝得住了。”
容与对她笑笑,一壁进了暖阁。见沈徽闷闷的歪在榻上,身旁放了只huáng花梨冰鉴,上头湃了新鲜瓜果,满室散着舒慡的凉意和甜淡的果香。
“还是朕身边近臣呢,一天到晚连个影子都不见。”沈徽见着他,脸色当即好了许多,“真是官做大了,把这些服侍人的活都派给旁人。”
容与一笑,指着冰块上的dong庭枇杷,“今年东山的枇杷很甜,皇上要不要尝尝?”
沈徽点点头,看着容与在双狮绣球盆中盥洗了手,擦拭gān净,一颗颗剥那枇杷,才缓缓露出笑意,“你如今胆子可大了,朕问你的话,你都敢避而不答。”
容与笑称不敢,“只是臣说了,皇上也记不住。您昨日吩咐要查验经厂校刊的经文,臣不敢耽搁,从早起就一直在做这事儿。您若是怪罪臣没过来伺候,臣也无话可说。”
沈徽哦了一声,随意拿起一颗枇杷尝着,蹙眉说道,“好甜。”
容与一笑,“甜还不好么?”
“朕近日只想吃酸的,这么腻的东西没胃口吃。”沈徽看他一眼,“都赏了你罢。朕记得你也算喜欢吃这东西。”
容与笑笑,见他眼风瞥着御案上,便知他有折子要自己看。起身净了手,拿起最上头一本,原来是都御史赵循,质疑刑部近日审定的一桩案件,正是秦太岳的庶子秦启闱在宵禁时分携伎归家,中途那名伎者却堕车而亡。
刑部勘验时,明知伎者身上有诸多不明伤痕,还是将其定为病发身亡,匆匆结案。赵循认为此案应会同大理寺并都察院再审,否则就是有包庇勋戚之嫌。
“赵循也是老糊涂了,大理寺上下都是秦太岳的人,让他们审结果还不是一样。”沈徽不屑嗤笑,“可笑这老头等了这么多年,可算揪住秦太岳一个把柄,竟对朕说,若是不彻查此事,他就罢官请辞。”
容与问,“皇上决意再查么?”
沈徽颇有深意的笑着,颌首之后又摇头,“这件事无论怎么查也不过如此了,朕总不能为一个伎者要了秦太岳儿子的命。即便要,也不是现在。不过朕也不想让他太舒服了,总得找个辙给他点教训。”
他微微凝目,轻笑道,“何况他们还是等不及了,近日上疏要朕立太子的人越来越多。朕留中那些折子不发,但是早晚他们还会再议。”
嘲弄的轻哼一声,他复道,“朕问秦太岳,朕如今chun秋正盛,这些人如此着急立嗣,难道不是对朕不恭不臣?他为何不像升平朝时那样提出惩处之策。他的回答是,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沈彻不贤,而今宪哥儿既为长子,群臣呼声又如此之高,那么早定国本,确也能安抚臣工和万民之心。”
“你瞧,什么话都让他说尽了。秦启方如今是翰林院待诏。秦太岳竟然建议朕,将其派往军中历练,他想要cha手的事务,是越来越多了。”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沈徽已鲜少命容与到养心殿侍奉,而自从弹劾风波过去,除非他特别坚持,否则容与亦不会主动接触朝堂相关事务,以至于他说的这些近况,容与并不是很清楚。
容与直问,“首辅大人希望秦公子去哪处大营?”
“十二团营。怎么样?”沈徽挑眉,“朕就快被秦家的人团团围住了。”
容与讶异一刻,旋即打叠jg神道,“皇上需要臣做什么?”
沈徽却没回答他的问题,“朕已经补了左淳为两淮都转运盐使,他们还不满意。如今朕的朝堂左右皆是他的人。他想困住朕的手脚,却不知这天下究竟是姓沈还是姓秦?”
皇权与相权之争,本就是亘古不变的难题,秦太岳这回做的又太过急进,全然忽略了,沈徽绝非一个隐忍不发的君王。
沈徽脸上现出一抹诡异的笑,“你说,要扳倒一个人,最直接有力的办法是什么?”
容与心头一跳,思索半日,低声答他,“皇上心中所想怕是难以实现。首辅大人没有谋逆的必要,他什么都不缺。”
沈徽抬了抬眉毛,颌首幽幽道,“是啊,他不会那么蠢的。朕不是昏君,他名不正而言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