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傻看了,快拆了收走,要是让卫凌他们看见,就没你的份了。”
“啊…好,不……不是,等等,谢濯,谢濯!这个人怎么看起来那么像你?”
直到谢濯亲自动手,萧祈才恍惚着回过神来,他拉过难得财迷的谢濯,叫他去看位于楼阁之中的小小人像。
那是个清瘦翩然的青年男子,他斜卧阁中,抱琴浅寐,全身都是由一整块白玉雕成,莹润剔透,不见一丝杂质,就连发丝眉梢也是细细刻画。
他与谢濯眉眼相似,尤其是那股出尘的清雅气质,但他衣饰古旧,宽袍长袖,看着像是百年前的装束。
“凑巧罢了,这处石室是个负心人做得,这位前辈早就与他恩断义绝,留着这东西也是平添恶心,今日见到也是机缘,与其放这摆着,倒不如毁了,拿来给你充国库。”
谢濯神色平和,对萧祈全盘托出,他没必要隐瞒这个,穹阁早已淡出世间,萧祈连听都没听过这地方,即便他现下说了,萧祈也不会察觉到这是个什么样的惊天秘密。
这件模型是当年那个潜入穹阁盗取机密的皇子亲手做得。
穹阁揽天下奇术、奇人、奇物,像这般珠宝矿石不计其数,他入阁中数年,仔细雕琢出了这件东西,他本是要做一双人像,紧挨着放在楼阁里,但那件东西还未雕完,他就因为事情败露而命丧黄泉。
弥留之际,皇子向被他背叛的恋人垂死乞求,想要留下这件东西,穹阁远离尘嚣,不通俗世人心,所有人都当他是临终悔悟,就连那被他伤透的穹阁弟子也遂了他心愿,允许他下属将这件东西带回燕楚。
燕楚侍卫走后,大家都以为孽缘就此终了,可谁都没想到那模型里居然藏着穹阁周围山川地貌的图样,皇子为他的后人留下了一个通往穹阁的地图,此后数年,有无数人马屡屡试图潜入,最终若不是穹阁关闭山门彻底与世隔绝,恐怕还真难保住清净。
皇族之人,终究是没有真心的,谢濯幼时曾一本正经的对这个故事感叹良久,结果回头就栽在了萧祈身上,险些把他师父活活气死。
不过说到底,萧祈天生人傻心善,离那些冷血无情的皇族子弟差了十万八千里,即便有一天修炼成精,也是个摇着尾巴的奶狗精。
谢濯讲完了故事,萧祈就义愤填膺的甩开了膀子,忙得满头是汗,看这架势是连根树杈子都不打算给狄骧他们留。
楼台外围拆掉,白玉小人近在咫尺,蹲在地上的萧祈再度和那人像对上目光,似笑非笑的青年男子仿佛是有生命的,萧祈心下一颤,手上蓦地沉了重分,差点把那东西打碎。
他在一瞬间突然意识到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他觉得谢濯刚刚给他讲得那个故事是有深意的。
于是他慌忙松开了价值连城的玉像,风风火火的起身回头扑向谢濯身前,又弯腰低头使劲一拱,严严实实的搂住了谢濯。
“我不会!谢濯,你记着,我永远不会那样。要么是你和天下我都要,要么就是只要你,我绝对不会那样,大不了……大不了我带你去戎羌放羊!”
第34章
放羊是不可能放羊的,更别提去戎羌的草原上放羊。
与燕楚这一战,萧祈看似替戎羌嫁衣,一路只顾进攻不顾夺地,可事实上,戎羌与燕楚远隔崇山,戎羌夺得是大片的飞地,他们不可能抛家舍业的搬迁于此,更不可能派遣驻兵来日夜镇守。
到头来纵观眼下,掌握瘴林机密的是谢濯,与燕楚直接接壤的是辰梁,萧祈手握越州和瘴林两处要道,直接调转了天下局势。
待狄骢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他薅着正在给卫凌搜刮小玩意的狄骧连夜赶去燕楚都城,一贯沉稳温厚的俊脸阴沉如铁。
可他终究慢了一步,他气势汹汹杀进寝殿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萧祈早就一手拎包一手抱着谢濯,赤膀窜上房梁从宫城小路溜达走了,并且故意将空荡荡的石室四敞大开,特意展示了一下连片琉璃叶子都没有的地方是多么干净。
萧祈没有吞并燕楚的野心,他没有这个国力,更没长治国理政的脑子,区区一个辰梁就够他头疼的了,再加上一个燕楚,他怕是得英年早秃。
所以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这一战只是为了战,萧祈拼杀至今,几乎杀尽了燕楚国中能战且敢战的男丁,辰梁大军过境之后,彻底碾碎了燕楚人高傲的骨头。
萧祈将燕楚人从一场春秋大梦里打醒了,将他们从养尊处优的高位上狠狠的拉扯了下来,这一战后,萧祈让燕楚知道了一个道理。
——他们不再是只手遮天的强国了,他们已经失去了独自抗衡两国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