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二月初十如期举行,京城之中虽是一派欢欣气象,可各州府烽火越燃越盛,秦昭举旗自北边杀来,五日连夺两州,一路往京城进发。
魏人骄依旧没有消息传来,贺氏心急如焚,恨不得立时就将卫善带出去,大典之后天还未亮,便派人来接卫善。
卫善心中却燥意尽去,坐在马车中,听街市间车水马龙,一切都与正元帝在时无异,百姓过了十几年安生日子,又一次历尽战火。
贺氏抿紧双唇,一言不发,她比卫善还更心急些,可丈夫究竟是生是死,却似断信风筝,各地纷纷起兵,路途一断,音讯更难相通,她夜里心跳不止,碰见一点征兆便觉得是丈夫出了什么事。
眼见卫善定定坐在车中,心里倒有些佩服她这般沉得住气,问她道:“晋王已然反叛,你就半点都不担心么?”
卫善看了她一眼:“反叛的可不是二哥,成者王侯败者寇,各自认命就是。”
贺氏无话可说,她的父亲公公丈夫论起来都是谋逆,被卫善刺这一句,反而定下心来,一心思量着要如何打探消息,卫善在她手中,既有用又烫手,若是被婆婆发觉,又该如何是好。
好在还有魏人骄手下的两个副将能够差遣,这些日子城中看着太平各乐,实则从未停下搜索,若不是有人传讯,各地怎么会这么快就举起勤王的大旗,先查官员,只要发觉书信中有不妥处,便按细作论处。
两人在宫中还彼此粉饰,还未到万福寺就已经相对无言,卫善恐怕贺氏起疑,主动开口:“不知夫人何时放我。”
贺氏那些话有一半是哄她的,听她问了倒也不怯:“王妃急什么,总要等到看管松散了才能放你走,若是被母亲知道,我可无法交待。”
越是试探,卫善越是确定贺氏在等消息,待见了小唐正可将此事告诉他,卫善越是心定,贺氏便越是焦躁,才刚静了片刻,就又转到了丈夫身上,他一人身处敌人腹地,若死守不住,可不被秦昭拿来祭旗。
卫善一路阖了眼,出城的人都在城门边细细盘查,因是贺氏的车马,才未阻拦,一路到了永福寺,方丈亲自出来相迎,见到卫善,并不惊诧,跟着便颔首施礼。
一从弟子之中,有个小沙弥,青头白脸,模样讨喜,一笑便是一个梨涡,卫善看小唐剃了个光头扮和尚,又看他身量缩了许多,收回目光目视前方。
待她在殿中焚香念经时,小唐提着油壶过来添油,装模作样合什行礼:“小僧觉远,方丈命我照顾施主,施主有何吩咐只管叫我。”
卫善取出绣经纱卷,托他呈在佛前,细吐心中烦忧,跟着又对他道:“同我一道来的夫人,也正为丈夫心忧,同在佛门,还望小师傅开解一二。”
“觉远”双掌相合念了一佛:“阿弥陀佛,施主不必烦忧,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说着避过宫人的目光,对卫善眨了眨眼。
第353章 人质
卫善的屋子被安排在贺氏左近, 贺氏还特意将自己贴身的宫人指派到她身边, 笑盈盈的吩咐道:“仔细侍候着王妃, 若短少了什么, 不等王妃告诉我,你先来报给我知道。”
这是明摆着安插了个眼线在卫善身边, 跟着她又将魏人杰送来的宫人, 寻了由头调往别处,还对卫善道:“王妃只管诚心礼佛, 这些人自有我来打发。”
贺氏能将魏人杰送的宫人打发走,却不能轻易把阮尚宫打发走, 魏夫人派阮尚宫跟到永福寺来本是好意, 阮尚宫久在宫中, 礼仪规矩样样熟悉, 派她跟着帮衬儿媳妇,也是魏夫人一点慈心。
贺氏却觉得束手束脚,又不能将阮尚宫送回宫去,当着她的面只得诚心颂经, 心中既思念父母亲人, 又牵挂着千里之外的丈夫。
贺明达一生造的杀业太重,贺氏原来只能暗中点一盏长明灯,上供牌位还得遮遮掩掩不能刻上姓名生卒,清明下元自己也不敢去拜祭, 只派下人去上香烧纸, 这会儿父亲的牌位就摆在正殿中, 二十来个和尚轮班念经做水陆道场。
阮尚宫看她如此有孝心,还怕她哀伤太过,亲自下厨熬了八珍粥送上,贺氏将她夸了又夸,不住赏赐她,还将自己吃剩下的粥赐给阮尚宫。
阮尚宫第二日便闹起肚子来,只得在屋中歇息,贺氏亲自看望,又派宫人替阮尚宫调理身子,春季本就疾病易生,阮尚宫倒不曾多想,只不住的谢恩,心中不免拿贺氏与甄氏作比较。
贺氏好容易摆平了阮尚宫,卫善又每隔一日来追问何时送她出逃,她被问得烦了,干脆不再见卫善,卫善每回去,都有宫人挡在门外:“咱们娘娘诚心替父母祈福,不许人打扰,王妃还是改日再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