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礼身边的丫头换了两拨人,香红也被送出了府。灵月两头伺候,好像也不是特别贴心的那种。允礼的身子也不象以前那么好。好几次,灵月都看见他在御女之前会喝些东西。莫名的,灵月觉得他并不喜欢活着。既然不喜欢活着,为什么还要活着?如果怕死,为什么还要变着法子折磨自己?
一年多了,虽然肚子不那么难受,可是灵月觉得另外一个地方很难受。是心吗?猫妖会有心?有心为什么没有快乐?本能的,猫妖不喜欢这个东西。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快乐。孟氏是允礼在族谱上惟一活着的妻子,但是见自己丈夫的机会还不如丫头。允礼心里执著着不可能的人影,几近成魔。也许从那个人死去,他连被拒绝的机会都没有时,快乐就已经死去了。至于那些枉死的,被驱逐的草芥一样的丫头们,灵月已经学会了不去理会。
原先以为被老虎吃掉是最不幸的,现在才知道,原来被男人抛弃更不幸。有一次,孟氏心疾发作,差点死过去。允礼来看望,夫妻或许这么多年第一次这样坐在一起,竟然良久无话。既然无心无情,为什么不离开呢?听到灵月的自言自语,孟氏凄然一笑,说道:“傻丫头,去哪里?进了这个门儿,还有出去的机会吗?咱们是女人啊,爷就是天,离开他,我们怎么活?!”
想想从府里出去的丫头的下场,灵月有几分明白,又有点糊涂。真麻烦啊!
晚上的时候,灵月随秦东儿来到允礼的卧室。屋里还有呻吟声,一种奇怪的愤怒涌上心头。灵月转身走到西间坐下。条案上展着一幅画,墨迹未干,却是一个女子。
画画画!人家又不喜欢你,你这样作践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让大家都陪着你伤心,陪着你寂寞,她就会从画里走出来吗?灵月心中的不耐烦更加的茂盛,伸手拿了下来,卷吧卷吧,扔进炭盆里。秦东儿闻着味道不对,赶过来看,机灵吓了一跳,伸手从炭盆里捞。这边没捞起来,那边又噼哩扑噜的扔进去好几张。都是那个女子的画像。
东边的声音变得沉闷而激动,秦东儿没办法,只好赶过去伺候。
允礼刚刚从激情中平复下来,被一阵青烟呛到,恼怒的扯开帐子,大声的质问着。已经有人端着水盆进来,灵月扯起一张画,快步走到允礼跟前,大声的说:“你不是喜欢她吗?你看看,你看看,她们长的一样吗?她死了,早就死了。我告诉你,她和别的男人一起死了,没你的事。她就在我这里,”灵月指指自己的心口,“就在这里。我告诉你,她很开心,满心满怀想的都是那个男人。或许她会对你内疚,但是,你不是她的男人!醒醒吧,别做梦了你。该干嘛干嘛去,生孩子,纳小妾,好好的过日子,别在这里折腾了。这里太难受了,胤礼,我告诉你,就算我肚子疼,我也不留了!”
灵月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头,大声的斥责着。允礼的脸变得铁青。伺候的丫头吓的瑟缩在床尾,不敢出声。听到那声名字,允礼霍然一震,突然出手,拉住转身要走的灵月,说道:“你叫我什么?再说一遍!说啊,再说一遍。”
灵月觉得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憋的难受,左右挣扎着试图离开,高声说道:“不说,不说,就不说。让我走,让我走,我不喜欢这里,我要回森林。”允礼死死的抓住她,一定要问个明白。不可以留在这里,让我走,让我走。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砰的一下炸了出来,一张口:“放开我!胤衸――”
陌生的人名冲口而出,两个人同时愣住。允礼的眼睛充满了血丝,嘴角却挂了微笑:“你终于来找我了不是吗?”
允礼认定灵月是敏弘的附体,极尽温柔的对待她。却是一刻也不撒手。灵月看着允礼的眼睛,从来没有发现,小小的眼睛竟然可以深的象森林深处的天池,一层层的波浪拖卷着你,安抚着你。让你情愿溺毙在其中。这一刻,灵月宁愿相信他看的是自己。
然而,当美梦醒来,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灵月知道,自己还是那只眷恋山林的灰猫。
人不会爱上猫的。
当灵月鼓起勇气告诉允礼自己不是敏弘,他只是又找了个替身而已。允礼长久的沉默着。灵月看着他眼里逐渐消退的热情,悲伤扑面而来。福了一礼,就要退下。
“可你是最像的。”手腕被紧紧的攥住,允礼低沉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留下来吧。就算是假的,也留下来吧!”
灵月留了下来。象所有女人一样温柔的对待着身边的这个男人。只要他眼里有我,又何必管是否装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