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立刻赐婚就好。任卿暗地舒了口气,跟着父亲和叔父们谢恩。
任凝兄弟看他的眼光充满慈爱和自豪,庄帝也是同样欣喜。满宫上下大概只有他一人不高兴,宫宴回来后,庄帝和皇后、赵昭仪宫中都有赏赐下来,连送礼的宫人都个个面带喜气,恭喜他小小年纪就得了皇帝垂青。
同住在迎客园中的各城城主也纷纷上门,恭喜任家生了个将来能娶公主的好儿子。白明月不仅出身高贵,天资亦是绝佳,还能带着仙帝白衍传下的正统锻体法下嫁,哪怕庄帝死后羊皇后掌了权,能娶到这位公主也是合算的。
任家的孩子怎么这么幸运,随便逛个花园就能救了公主呢?再回头看看自己年纪差不多却远远不如人家懂得讨女孩欢心的儿子、孙子,众城主的脸上难免挂了颜色,无形中给任卿招来不少仇恨。
但除了嫉妒和仇恨之外,也还是有人对他抱着更正面的赞赏态度的。
过了没两天,庄帝的新宠王贵人和她父亲彬城城主王烨被查证出是刺杀公主的主谋。行刺公主依律当处族诛,来朝见的王氏众人都下了诏狱,廷尉左监曹诚领旨去王家缉拿剩下的王氏族人。众人的关注焦点转到了彬城,也就不再像之前那么关心任卿英雄救美之举了。
而这天晚上,任卿在父亲房中见到了一名神情疏朗的儒衫男子。
那人外表虽然不及他父亲清逸俊雅,身上书卷气息却更浓,举手头足无不合乎礼仪,动作潇洒从容,有种“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恰到好处。
竟是大儒郑卫!他前世不是清高得不肯受朝廷征辟,一直窝在山野教书,直到十几年后才入帝京吗?
任卿愣了一下才过去行礼:“任卿见过郑先生。”
郑卫手中正摇动的麈尾停在胸口,目中带上了几分惊讶之色:“你认得我?”
怎么能不认得?
当初他主编《六经集注》时,郑卫正是他召集来的大儒之一,主要负责注《论语》。后来他还把郑卫的注释按自己的思想改了不少,被这位大儒评为“才思独蕴,析理精微”,两人相处得可是十分融洽。
任卿这才想起自己现在不该认得他,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晚生曾听人说过先生的风采,今日得见名士,又怎会认不出来?”
郑卫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笑容,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他侧倚在凭几上,等任卿坐下后便问:“你那天在宫中奏对,说自己不愿意挟恩图报而娶公主,这可是你自己想到的?”
任卿答道:“正是,君子之行应当符合礼义,我救公主是为了不悖逆本心,不是图什么回报。公主与我的婚事并未定下,还望先生替我解释几句,以免耽误了公主未来的姻缘。”
他现在见人就要解释和公主没有婚约,惟恐别人误会得太深,等白明月逃婚或是男子身份曝光时,再牵累他们任家一起丢脸。只是别人总不信他的真心,连任凝等人都被表面的好处蒙弊,不舍得断了这要命的婚约。
或许是他的态度太过真诚,郑卫倒是相信了他是真不想娶公主,绝非出于虚伪的客套。
他身上的气息更是温煦,扭过头对任凝说道:“令郎器量宏大、性情忠直,且又不受官爵美色诱惑,真是难得。而且能以锻骨期的修为硬接下刺客致命一击,武道修为也足够扎实。我实在喜欢这孩子,所以今天才厚着脸皮不请自来,想要令郎给我做个弟子。”
武道修为够扎实和做他的弟子有什么关系,他不是隐逸大儒,专研论语吗?
何况要读书也不必跟着他读。郑卫学问虽佳,却不怎么会教弟子,平常自己盛张女乐于帏幕后,让弟子们在幕前读书,教了几十年也没教出一个成器的弟子来。也就是他自己学问精深,名声在外,才能年复一年骗那些不谙世事的年轻人来求学吧?
任卿与他曾经是同僚,自然不会有真正的少年见到世外高人的感觉。可是这一世的郑卫已不是大儒,而是当世少有的几个大宗师之一,据说已经接近了还神圆满的陆地神仙境界,整整高了正准备冲击大宗师的任凝两个小境界。
武道需要苦修,更需要高屋建瓴的指点。得郑卫这种境界的高手指点一句,甚至胜过数十年苦修。
所以任凝才不管他家里养着多少歌伎舞女,听闻儿子能入这位大宗师门下,脸上便透出了喜悦的光彩,起身施了半礼:“小儿顽劣,以后就要托赖前辈教导了。不管前辈有什么需要,我荥阳任氏一定尽力满足。”
郑卫神情也十分愉悦,躬身还礼:“城主太客气了,我一见令郎便觉喜爱,可见是师徒缘份早定。我授徒时绝不藏私,来日必定还给城主一名大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