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各种疑虑的平阳自然不知道,这金俗早在十几年前就被刘陵收拢到手下精心□,就是为了这么一天能够顺顺当当的打入权贵当中,做她的另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
当然她也不会知道,随着这个满心怨恨的苦命女子的归来,自己和母后看似波折却安稳闲惬的日子很快就会被打破,并且随着金俗的推波助澜走向一个摇摇欲坠的未知的方向……
所以现下光景,两人俱都欢欢喜喜的迎接着这个家庭成员的到来。刘彻起身将上首的位子让了出来,王娡欢欢喜喜的拉着金俗的手坐下了。双手抚摸着金俗因为特地做苦工而变得粗糙的双手,心头的愧疚如同潮水般的袭来——
毕竟这个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在无法争取无法摆脱的情况下,王娡自然而然的回忆起这个自己和这个薄缘的女儿相处的那些个时日。又对比着一直养尊处优的平阳几位公主,看着容貌气度与自己最为相似却因为境遇的关系还有些胆怯的金俗,王娡防备的厚厚的心灵终于有了一丝缝隙。
“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金俗眼眶儿一红,濡目的看着王娡,开口说道:“女儿不哭。可是女儿真的好想母亲。女儿自三岁离开了母亲,日日求神,夜夜期盼的就是能够再见母亲一面。虽然女儿知道,母亲一定是有自己的难处才不能和女儿相见,可是这么多年每当女儿受到欺凌侮辱的时候,女儿都会情不自禁的想到,是不是有了母亲在身旁,女儿就不会受这么多的苦,是不是有了母亲在身旁,女儿就不会被婶娘虐待,是不是有了母亲在身旁,女儿就不会被婶娘用一吊钱就卖给了瘸腿的田大。是不是有了母亲在身旁,女儿就不会早早的守寡还被夫家的人赶了出来。是不是有了母亲在身旁,女儿也能尝尝被人疼惜的滋味。”
一席话说得王娡心中愈发不是滋味。神色动容的将金俗搂入怀中,一边摩擦着金俗消瘦的背部,一边颤颤巍巍的说道:“我的儿啊,是母亲对不起你!”
金俗抑制不住的抽泣着,眼泪如珍珠一般簌簌落下,神色悲切而彷徨。心中却暗暗感叹着阿嫣公子找来训练她的姑娘确实有两把刷子,这一通排比句说的,真真是情真意切,连她自己都有些恍惚怨怼了。
温柔缱绻的笑容下,正在某个大臣家中做客的念奴娇连连打了两个喷嚏,看着面前风临玉树的某个白面书生赧然笑道:“可能是有些受了风寒了,真是不好意思。”
而这厢,刘彻虽然明知金俗是在做戏,但是听了这番悲悲切切的话语,也是暗叹几声,摇头不语。更遑论是一旁的平阳公主和奉了皇帝诏令急忙进宫的连事情还没弄清楚的隆虑和南宫公主了。
而心怀愧疚的王娡听了金俗这番话,更是觉得无言面对这个受尽折磨的大女儿。
“都是母亲对不起你,女儿放心,从今以后你就呆在母亲身边,母亲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听到这句话,金俗露出一副异常惊喜的不敢置信的面容来,“这是真的吗?难道满天神灵真的听到了信女的祈求了吗?女儿真的能够一直陪伴在母亲身边,不会再被赶走了吗?”
“有母亲守护着你,谁敢把你赶走?”王娡擦了擦眼泪,看着面前喜不自胜的金俗柔声说道:“你放心,母亲不光要将你留在长安,还要将你留在宫中陪伴。直到亲自给你找到一个好夫婿为止。”
听到王娡这一句话,金俗终于如愿以偿的松了口气。心知自己完成了刘陵的任务能留在王娡身边,因而说出来的话更是透着十分的高兴和真诚:“母亲,你真的是好仁慈,好伟大。居然为了女儿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女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母亲。女儿做梦也想不到,居然有一天能和母亲相聚团圆。这真是太好了。感谢上天的垂怜,母亲放心,金俗一定会好好‘孝顺’您,不会让您失望的。”
并没有听出金俗话中的蹊跷来,王娡满心欢喜的摸了摸金俗的头顶,宠溺的说道:“傻孩子,该是母亲好好照顾你才对。你这么多年受的苦楚实在是太多了。”
言毕,两人都露出一副欣喜异常的笑容来。
长安城某处,跪坐在案几前面淡然品茗的刘陵看着被热水泡开的硕大的花团,意味深长的说道:“人都是这样,越是刻意冰冷的将某些东西埋藏在深处,当遇到合适条件而滋生膨胀出来的愧疚不安就越大。没有了平日里的小心紧缩,意外膨胀的心思除了被刻意放大之外,还多了很多缝隙和漏洞。这种情况下,被外力一戳,就很容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