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为了这个皇位,连母亲都不认了吗?你如今这么做,将置我于何地?置大汉皇室尊严于何地?”
刘彻听得呲之以鼻。神色闲惬的挥了挥衣袖,径自走到上首跪坐,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容因为嫉恨都有些狰狞模样的王娡,微微笑道:“母后这话说的让儿子好生不解。母后可是堂堂的皇太后,尊荣无比。儿子是大汉朝的皇帝,自然也是乾纲独断。这前朝和后宫的事情本就牵扯不到一块儿去。怎么到了母后口里竟牵扯不清了?埋怨儿子为了皇位而置母后的威严于不顾?难道母后也想坐这龙椅不成?”
一番诛心言论说的王娡面色惨白。眼看刘彻是下定了决心要狠狠砍掉自己伸得过长的双手,竟不惜拿这种丑闻做垡子。无可奈何之下,王娡只得狠狠呼吸了几口气,将积在胸口的怒火狠狠的压了下去,勉强笑道:“彻儿这是说的什么话?母后还不是担心你这种做法,会让朝中大臣看不起你吗?”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朕乃当今圣上,行事做派自然是光风霁月,用不着背着谁。”刘彻口中冠冕堂皇的说着,看着王娡阴一阵阳一阵的面容,顿了顿,缓和了语气好言说道:“母后放心,如今儿子有能力了。一定会好好孝顺母亲的。儿子知道,母亲当年是以再嫁之身入的宫廷,民间还遗留着一位女儿。儿子就想母后这么多年一定是心如刀绞,这才吩咐下面的人将金俗姐姐找到了,送回母后身边。从此后身边儿女尽数承欢膝下,母后的心也会宽慰许多。”
所以,你也就不要再动那些个镜花水月的心思了。
王娡听着刘彻句句关切孝顺实则敲打的话,心中暗气。她不理解刘彻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如此的防备着她。那些个求官的言论他若是不想听,直接和自己明说即可。为何当面态度如此暧昧背后却要狠狠的戳了她一刀呢?
他竟是把自己当成挡在他面前的敌人了吗?
王娡一时间想到自己为了让刘彻登上帝位而忍辱负重的这么多年,不由得泪如雨下。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如今她在宫中唯一的指靠可就是刘彻了,若是真的惹恼了她,王家又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仅有出息的一个田蚡还态度不明,到时候自己可得怎么办呢?
刘彻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着王娡摸摸垂泪的模样,一时间也觉得气闷不已。无论怎么说这人都是他的亲生母亲,打着骨头连着筋呢!若不是王娡最近实在不知好歹掺和朝政太多,他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举动来。
又想到当年两人相依为命的苦楚,心肠也略微软了下来,柔声劝道:“母后尽管放心,您只管着在后宫安心荣养便是。母后娘家的人儿子会尽心照顾的。都是皇亲国戚的身份,总不会让旁人欺负了去就是。一世的荣华富贵朕绝对能保得住的。”
只不过再进一步,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王娡听着刘彻句句提点,面上愈发柔和安稳。心中却是另一番滔天怒火。她抛夫弃女又在后宫隐忍算计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混吃等死的。犹如吕后或者太皇太后那般的一言九鼎,就连皇帝都要避其锋芒的无上威仪是所有刘家女人的理想。怎么可能因为刘彻三言两语的规劝或者安排一个低贱的女儿就能打消的呢?
只是王娡最是懂得进退之道。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一时得意忘形罢了,既然知道刘彻的底线在哪里,她回去后自然会再次筹谋一番。她也相信,以她的机智经验来说,刘彻总有一天还有用得上她的时候。而那个时候,就是她复起的机遇……
自觉想通了的王娡霎时间觉得海阔天空,就连眉间的抑郁也消散了不少。刘彻看在眼中,真以为王娡已经想开了呢!当即也放松了不少,下意识拿着案几上的糕点吃了起来——
折腾了一天,他也有些饿了。
另一厢,随着平阳公主进内殿换好了衣物的金俗也在一应宫俾的簇拥下反转归来。
王娡抬眼看着贴钿横钗,华裳美服的金俗款款而来,恍惚间竟然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不由得有些愣神。
一旁的平阳公主也有些不是滋味。当时金俗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样子还看不出来。如今精心打扮一番之后,看着容貌气度都与王娡七分相似的金俗,谁还能睁着眼睛说她不是王娡的女儿呢?
心中一时百位交杂。知道这次丢人是丢大发了,却也有些狐疑。难不成这世上真有天生气相,不然这金俗一个混迹平民之中的庸俗妇人,只不过是换了一件衣服,又怎么能有这番雍容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