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郁云临去江北时留话,“爷爷,因为我不能代替我母亲,原谅还是不原谅。我终究问不到她了呀。您不能这么不成全人,让人爱捞不着,恨也不顺意。”
他是夜里动身的,人从老宅里一点点走失到黑暗里去。院墙之外,冷峭的夜幕里,缀几颗孤星。
章仲英早前为沈韵之寻过一套像绣版的《红楼梦》,可惜没正经送出去,搁置在他书房里,没事他就翻翻,几册都被他翻起毛边了。
晌午小沈打电话给他,认真劝他保重自己,人生最难不过这样的分骨肉,
但世事艰难,人心更苦。
你做家主自然明白其中艰辛,这些年一心规训着这个孙儿,来继你的后路,好弥补你生了个庸碌儿子的憾。
试问,你真正软心肠地体己过郁云嘛。他戳破这点不光彩,你就觉得门楣有损了,殊不知,最有家主心肠的就是他了。
一个人骄傲地挨了这么多年,要不是父亲此番注定熬不过了,他未必能叫你看到这副所谓的刻薄寡恩。
他先是你们章家的孩儿,才是你选的继承工具。
章仲英坐在案前灯下,手杖丢开一边。这些天,儿子那处,他是一步没有去。老规矩,他怕再给熹年折了福。
老年送中年,多么地不作兴呀。
但蹚过多少坎坷的章仲英最终只能认下这一局,这一人生残局。
将得他摊手认降。
章郁云出差原本停一宿就回来的,那头遇到大雾天,航班延误了大半天,他平安抵达s城已是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