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他没想到的是,顾长愿变了,发型服装说话的语气全都变了!别说崇拜的眼神,顾长愿压根就不看他!怎么会这样?他头一回急得丢了风度,箍住顾长愿直接说起带他GCDC,可顾长愿不去。
为什么不去?!他知道他为了给他铺路做了多少工作吗?他知道他拼命让自己站稳脚就是为了能带他去吗?为什么不领情?!何一明急得想把顾长愿绑走。
但现在,何一明生气的不是这个,而是知道了顾长愿曾感染过黑蓼病。
他不承认曾经忽略顾长愿,但顾长愿感染后躲起来不告诉他,这比顾长愿感染本身更让他恼火。从顾长愿的隐瞒的那一刻起,他就被铐上名为亏欠的枷锁。往后的每一天,他和顾长愿就是硬币的两面,他喜悦时顾长愿在痛苦,欢呼时顾长愿在害怕,荣誉满载时顾长愿在殊死挣扎,他的喜悦、欢呼、名誉、光环、地位都是亏欠。他再也没有立场强行把顾长愿带到GCDC。
回想上岛后的种种,顾长愿曾说他“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也说过“算了,不去想了”,现在想来,每一句话都藏着过去的影子。
过去是顾长愿的筹码,让他有底气不再追随他。
何一明抽完一支烟,又点了一支,一夜未眠。
翌日,顾长愿一如往常昏睡了很久,醒来时边庭已经把热腾腾的红枣粥端到床边。他撑起身,却使不上力,手指不自觉的震颤,近乎90度朝后弯曲,这是注射M1干扰素的后遗症。他把手背到身后,不让边庭发现。
边庭一边喂着粥,一边说起镇上的事。翠翠和翠婶也转阴了,被送到哨所观察,就住在凤柔隔壁。早上凤柔想给士兵们洗衣服,但被拒绝了,倒是许培文说让凤柔做点事也好,省得闲着心慌。三个女人就端了盆在楼道洗起衣服,三人都是第一次用洗衣粉,弄得满楼道都是泡泡。
“其实洗了也没地方晾,外面还下着雨呢!”边庭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极了放学回家的小孩乐滋滋地讲着学校的事情,顾长愿笑着听,他知道边庭没那么话痨,平日里闷得像个木头,现在多半是怕他躺着太无聊才说个不停,真是为难他了。
一顿粥吃完,顾长愿又隐隐犯困,头昏昏沉沉的,他翻开日记本,准备记下今天的身体状况,忽然发现今天是2019年12月31日,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岛上多半没有新年,更不会有什么倒数零点放烟花,再说疫情还没平息,士兵也没心情庆祝,要是能让食堂加顿餐,让士兵和医护们好好吃一顿就好了。顾长愿偷偷瞄着边庭,边庭坐在桌边,在滋滋响的日光灯下翻着一本旧书。
“在看什么?”
边庭扬了扬手中的书,是一本破旧的《零基础学做家常菜》。
“怎么了吗?”
“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
“是哦,都忘了……”边庭合上书,走到床头,“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顾长愿想了想:“世界和平?”
边庭笑了一下:“那我的心愿就是你早点好起来。”
顾长愿对上边庭纯净的眸子,心里甜开了花,如果不是他感染了,还真想亲一亲边庭,吻吻他长长的眼睫毛。
门忽地被推开,何一明大步流星地进屋,顾长愿和边庭同时朝他看去,何一明怔了一下,无视两人的眼神,径直在折叠床上坐下。
“我想了一晚上,我有话问你。”何一明拔高语调,却掩盖不住声音里的疲惫。他一夜没睡,提不起精神。
顾长愿微笑:“问呗。”
何一明看向边庭,边庭神色自若,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想问什么就问吧,没有什么是边庭不能听的。”顾长愿轻轻拍着边庭的手背,用微微发颤的手指安抚他。边庭回握,轻捏了一下,主动退回桌边,继续翻起菜谱来。
何一明很不愉快,不知道是因为顾长愿的随意还是边庭的大度。
何一明:“我回想了很多事情,包括我们刚上岛的对话,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了你的成果去了GCDC?”
顾长愿:“没有,那本来就是你的,我只是想帮你。”
就算何一明拿了他的作品去发表,顾长愿也是无所谓的。
“那你是怪我走之前没有告诉你?”
顾长愿沉默了一瞬,何一明心里一咯噔,陡然紧张了:“我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
“我也回过短信,可你没说。”
何一明一听,大概知道结症在哪儿了。他当时是想逃避,虽然不是刻意躲着顾长愿,但GCDC就在眼前,他不想有任何东西束缚他,他怕麻烦,更不想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