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愿抹了把汗,抬起头,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巨大的密林横在他们面前,树干直插天际,高得惊人,仿佛是连接天与地的神砥,墨绿的树叶密如帷帐,阳光无法穿透它们,只在枝桠间投下极其微弱的青光,整个密林阴森森的,漫着浓重的腥气。
他们已经到了雨林入口。
第十一章 初探(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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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雨林,四周静得可怕。
孙福运捡了一根树枝,拨开手腕粗的藤蔓:“这林子特别大,毒虫也多,你们小心点。”
顾长愿咽了口唾沫:“离瞎子河还有多远?”
孙福运仰起头:“太阳下山前应该能到。”
火山在雨林深处,越靠近路越不好走,头一天下过雨,地上都是炭黑色的泥,一脚下去,身子直往下沉,盘根错节的荆棘匐在黑泥上,刮得腿上青一道紫一道的。顾长愿忽然心疼何一明,上万块的西装算是废了。
走到瞎子河,一群人狼狈至极,鞋子里起码灌了两斤重的泥浆,裤腿全湿了,沾着蕨叶和苍耳子。
“这他妈是东非裂谷吧?”舒砚怒骂。
瞎子河比想象的大得多,河面浮着的藻类就有十多米宽,更别说河边怒爬的青苔和蛇藤,凶得像要把宓沱岛一分为二。
孙福运在一株粗棕榈下蹲下来,给土枪上膛:“就在这儿等,运气好的话,等会儿就能看到猴蟹大战,咱们就能捡漏。”
一群人在孙福运身后站定了,直直盯着河面,河面无风无浪,散着浓浓的腥气。
何一明烦躁地刮着皮鞋上的泥:“要等多久?”
孙福运抬头看了眼:“等那玩意掉下来。”
众人仰起头,头顶阔叶密布,藤蔓相缠,犹如巨网令人窒闷,太阳似乎被缠住,难以挣脱,只在藤蔓间落下几点光斑。
这层层叠叠的树叶断然是掉不下来的,能掉下来的——莫非是太阳?
顾长愿正思忖着,忽听见咝咝的声音,像是成片的枯木被烧焦,又像是千万只甲虫齐刷刷地爬过来,让人头皮发麻。
“来了,来了!”孙福运眼睛放光,把枪架在怀里。
顾长愿屏住呼吸,边庭一个侧步挡在人群最前,示意其他人靠后。
太阳不偏不倚地落在火山口,晚霞像喷薄的岩浆从火山背后升腾,照得河面像着了火。咝咝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脚下的泥土晃动起来,顾长愿惊呆了,浮藻下、蛇藤里钻出十几只红头螃蟹,螯子和成人手臂差不多大,螃蟹很快越聚越多,整个河滩上的烂泥、枯藤、河草都在蠕动,钻出的全是这种东西。
螃蟹聚成一团,浩浩荡荡往河里爬,河滩上全是半米多深的爬痕,被刀割过似的。
“这就是乌瞎子。”孙福运眯起眼,“这乌瞎子只有日落的时候才会出来,天一黑,就又没影儿了。”
看到新物种,一群搞科研的来了兴趣,可对着上百只巨型螃蟹,都不敢冒然上前,孙福运说再等等,等乌瞎子全部下了河,猴子就出来了。一群人躲在树干后面,耳边全是嘶嘶的声音,乌瞎子追赶着折射在河面上的光,太阳往哪儿落,就一窝蜂地往哪儿挪。
直到太阳落了山头,光渐渐淡了,乌瞎子也不动了,失了方向似的原地转圈,过了一会儿,忽听一阵簌簌声,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众人抬起头,顶上枝桠盘绕,碗口粗的藤蔓像蛇一样摇摆着,孙福运心头一紧,架起枪瞄准半空。
忽然,一阵猛兽低吼,遮天蔽日的树叶齐刷刷地震颤,蓄在叶子上的水砸下来,仿佛又是一场大雨。
“小心!”
边庭大喝一声,摁住顾长愿的肩膀就往下蹲,竟是一只黑猴子荡着藤蔓从顾长愿头顶掠过,速度极快,一道疾风划过,那猴子已经撒了手跃入河中。很快,树上的藤蔓全动了,幽猴一个接一个从树上钻出来,荡秋千似的上蹿下跳,幢幢黑影像乌云压顶。
幽猴直直跃入河中,藤蔓失了重量,借着惯性往回,直接朝人堆里抽去,孙福运眼疾手快,抱头蹲下,躲过一劫,却听河边传来尖啸,睁眼一看,乌瞎子约是受了惊,飞快地爬到猴子背上,猴子吃痛,胡乱抓着,个头大的幽猴扯了乌瞎子就朝河里扔,个头小的就狼狈多了,一只幼猴被七八只乌瞎子围住,耳朵尾巴皮开肉绽,发出尖锐的惨叫。
惨叫声像一枚信号,其他幽猴听了,惊慌失措地朝河中心游去,河滩上瞬间只剩下落单的幽猴,周围的乌瞎子趁机一拥而上 ,像是要把那猴子生吞活剥一般,连扯掉好几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