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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
衣轻飏喉咙暗哑。
鲜血滴滴嗒嗒,沿剑尖凝成朵朵血花,云倏沉眸,目光久久落在还有气息的十七身上。
他俯瞰艰难喘息的他,眸色淡凉,在衣轻飏看来,有一种出乎意料的悲悯无情。
那眼神忽地提醒了他,大师兄曾是一个俯瞰众生、五行之外的神仙。
流时踉跄着,半爬半奔来。
“师……父……”
衣轻飏下意识快步上前,挡在大师兄身前。
流时这个疯子,已让他怕了。大师兄挡了他命中这一劫,他怕极了流时的报复落在大师兄身上。
“师……父……”
流时自喉咙发出嘶哑哀鸣之声,叫闻者无不感同身受。泪水顺脸颊流下,他想抱起师父不断流血的身躯,却又害怕引起更大的伤害。
徐暮枕的手指在沙砾上爬过蜿蜒痕迹,勾起流时颤抖的小拇指。
“不要……伤心……”
他用气声,断断续续,“不要……做……傻事……”
“师父……失约……了……”
“生辰……立夏……一个人……去……临……”
勾住的手指连轻微力道都失去,声音骤然断掉,十七眼眸阖上,面容安详,死在了今年的清明前。
流时埋首,头磕在他掌心,失声痛哭。
极致的痛哭没有声音,所有悲痛与绝望争先恐后从喉咙中涌出,最终反倒堵塞喉中,无声无息,只见到他双肩耸动,天塌下来一般。
叶聆风远远站在洞口,闭上了双眼,不忍再看。
衣轻飏扶起伤势不轻的二师姐,二师姐侧首埋在他颈肩,肩膀耸动,泪水濡湿了衣轻飏衣领。
他目光一瞬不瞬投在沉默无声的大师兄身上。
云倏身肩仍挺立着,视线久久落在十七身上那处不住流血的窟窿,直到夕阳沉到最底时,外面脚步声乱起来,其他人也寻到了这,大师兄仍旧保持原有姿势。
他在余晖中投下的影子极长,极长,长到不知名的黑暗里,衣轻飏才发现,大师兄身影的单薄并非他年幼时错觉。
他总是肩背挺立,扛起不同人要求他扛的东西,可他身影却如此纤细单薄。青松不折,可青松亦只是青松,做不了磐石。
不知道叶聆风如何对外面人叙说,过了许久,只笑尘子一人走了进来。
一个师父,就这么跪在了徒弟的尸首面前。
“十七,好孩子。”笑尘子淡淡地笑,“是师父未能早早察出你行差踏错。好好睡吧,孩子,下辈子……”
末了词不成句,哽咽嘶哑,说不出下辈子该如何。
下辈子……莫做他这个不负责任的师父的徒弟了。
——
梦安停灵在鹤鸣山正殿,鹤鸣山上下皆布素缟。
清都山老师祖笑尘子亲笔讣闻天下玄门。
梦安的尸身待明日便一路护送回清都山。
流时不吃不喝,跪在师父灵前。同辈的师侄轮着班子去陪他跪灵,无论问他什么,皆不言语,好像一夕之间丧失三魂六魄一般。
此事纳兰泱最为自责。若不是她急功近利用了夕颜枪,也不会……
现在谈什么都完了。
衣轻飏陪着负伤不轻的二师姐。
云倏当夜则去了鹤鸣山掌门的议事厅,将守一剑插进了几位掌门中央的议事桌上,剑身几乎刺穿桌板。
业尘子:“容与君这是……何意?”
千华子打圆场:“没事没事,就一张桌子,我们山上多的是桌子……”
染霄子向后一仰,表示自己和这些老不死界限分明。
郑允珏摇着扇子:“嗐,算总账了呀各位,甭躲啦。”
纳兰泱慌张不已:“容与君,我……”
云倏眼睑下眸色幽玄凉薄,攥住剑柄的指尖修长,力道却不容小觑。
“敬告诸位,若再敢打我家小师弟的主意,此剑便不会再顾念任何同道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