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嬛有点茫然,陈枋跃不好了?他怎么不好了?
奶娘反应过,立马把旁边刚脱下的衣服给他穿上,披上大氅,边给他套上鞋子边对小厮道:“你前面去,我和太太马上来。”
“是!”小厮还要去其他院儿报信,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沈嬛抓住奶娘的手:“奶娘,陈枋跃他……”
吴氏面色沉重:“他常年把公务当饭吃,恨不得住在书房里,如今不好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太太……你得早为自己打算。”
今天白天心里还终于松了一口气,现在那口气全散了。
府里三个爷都不是沈嬛所出,大儿媳刚跟他撕破脸,三儿媳也不是省油的灯,阎氏陈实虽然站在他们这边,但势单力薄,独木难支。
陈枋跃现在出事,完全把沈嬛近些日子做的敲得粉碎。
沈嬛面色微沉,带着身边唯二的吴氏喝奶娘赶去前院,一进院门,便看到大房二房三房的人把整个院子挤得满满当当,全都着急着。
站在最前头的老管家一向如棺材板的脸上出现了几缕其他的神色,当他看到沈嬛,几个大步走上来:“老爷在等太太,太太跟我来。”
沈嬛脚步微顿,让吴氏和晴子待在原地,跟着老管家进去。
脚刚踏进里间,沈嬛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源头,就在床头的痰盂里。
刚刚咳完血,嘴边还流着血丝的陈枋跃看到他,对他招招手。
沈嬛走过去,坐在床边的圆凳上。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已经没有力气睁开整只眼睛,只能半睁着的陈枋跃靠在枕头上望着他:“嬛儿……”
“老爷。”沈嬛应了他。
他的这声老爷,和二十年前第一次见陈枋跃时叫他的声音不一样,像是浸在冷水里的花儿。
陈枋跃还记得,他第一次见沈嬛,是在青山书院的后山上。
那时他高官厚禄,却每天都踩在刀尖上,甚至每晚睡觉的时候要在枕头下放把匕首才能入睡一小会儿,睡醒之后还要伸手摸摸自己脖子,看看脑袋还在不在肩膀上。
去青山书院,也是被逼无奈。
可是看到沈嬛,知道他是青山书院院长,名满天下的沈与深的女儿,并且沈与深突然病重后,他突然福至心灵,有了一个绝好的念头。
经过他精心谋算,沈与深把他当成至交,也透露出想把女儿交付给他的打算,沈与深说,不求沈嬛富贵荣华,只求沈嬛安然自在地渡过一生。
是的,沈与深将沈嬛交付给陈枋跃,是想让陈枋跃把沈嬛当成自己的小辈来疼爱,但沈与深一去世,陈枋跃便伪造沈与深遗书,将托付,改成了嫁娶。
十七岁的沈嬛,身披凤冠霞帔,遵从父母的遗愿,嫁给了四十二岁的陈枋跃,成了他的续弦,成了陈府里比儿子儿媳还小的老太太。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昔日脸颊还带着稚气的沈嬛已经长大,现在的他就像最烈最绵的酒,正是最引人品尝到时候。
可是陈枋跃老了,他老的连沈嬛也搂不住了。他无比痛恨这个事实。
他手伸过来想拉沈嬛,伸到一半却没了力气,落在厚厚的被子上,发出噗的一声。
老管家赶紧过来把他歪到一边的神体扶正,拿帕子给他擦嘴上的血。
陈枋跃的目光一直没离开沈嬛,断断续续地对老管家道:“把他们……都叫进来,我有……有话要说……”
“老爷您先躺下,太医说您要好好休息,不可再费心劳神。”
“去……”陈枋跃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音,脸都憋得发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