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书吧?一晃眼居然长这么大了!”一只厚重的大手搭上谢云书的肩,谢云书回头,竟没第一眼认出这人。
那人挑眉朗笑:“不认识啦?我是你三叔啊!”
谢云书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三叔。”
谢家老三叫谢照阳,是谢云书嫡亲的三叔,谢云书对他却完全不熟悉,谢照阳十几岁就离开村子自己出去闯荡了,谢家人一直都说不清他在外面干什么,但他偶然回来一次都显得很光鲜亮丽,所以村里人都以为他混得不错。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谢三相貌长得非常好,昂藏七尺,剑眉星目,唇薄如削,与人直视的时候目光炯炯,谢云书的面部轮廓竟与他三叔肖似了六、七成,只是眉眼更精致秀气些。
也不知谁先提起了这茬,一院子的人都开始打趣,说从前不好意思明说谢祖望长那个样,怎么能生出个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儿子,现在才知道原来遗传基因在这,小书跟他三叔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倒是谢三他自己的儿子细眉长眼,一点都不像他。
等到谢云书听到谢三跟谢祖望在角落里聊天,才晓得他三叔在外面跟人合伙开了一个信贷公司,给一些有固定资产的私人和小企业主放小额贷款,盈利的方式当然是利息。
至于公司运转的资金来源谢三没有提及,但他千里迢迢地赶回来过年,那潜藏的山水之意还是呼之欲出。
谢三掸掉烟灰:“二哥,等过了年,咱把爹妈这房子拾掇拾掇,大哥就别出了,这些年都是他守着爹妈在伺候,你一份,我一份。”
言下没有商量的意味,仿佛他说了,就得这么定了,但他的语气平缓如流水,听着又不会让人不舒服。
谢云书坐在他爷奶身边,膝盖上放一个塑料托盘,里面装了满满的瓜子和花生,他一颗颗捏着瓜子百无聊赖地剥,听大人们说着话。
谢三这话说得相当漂亮。
一是哄了老人,没有老人不喜欢修房子。
二是照顾到了谢大,因为谢大之前烟花厂出了事,明面上手里是没钱了,所以用谢大陪在老人身边的功劳抵掉该他出的那份钱。
三是所有人都知道谢二发了财,就算修房钱由他一人出也使得,但谢三愿意跟他共担一份,这说明他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一下就把多年疏远的兄弟关系拉近了。
谢云书忍不住抬头多看了谢照阳几眼。
他的视线一一掠过谢照阳露在手腕外面的万国手表、身上的巴宝莉风衣和脚上的铁狮东尼皮鞋,又移到他三婶挎着的香奈儿皮包上,三婶察觉到他的视线,冲他微微笑了笑,她是外地嫁过来的女子,跟谁都不熟,只带着孩子安静站在一边。
谢云书冲三叔的小孩招招手,那孩子起初往他妈妈身后躲,被他妈妈推出来,迟迟疑疑走到谢云书身边。
谢云书把手里剥的瓜子仁都给了小孩,然后低头继续剥。
烟花厂出事之后谢三给家里打来了三千块钱,之后就再也不闻不问,然而这一刻谢云书对他三叔并没有什么抱怨了。
谢三和他老婆身上的名牌装饰都是高仿A货,即便是A货,在这里除了谢云书也没有任何人认得。
三婶的安静,孩子的拘谨,一个人内在的气质比他穿在外面的衣服更能体现出他的境遇。
成年人在外的苦,只有经过的人才知道。
这世上千般冷漠,万般绝情,其实都只是一种病。
穷病。
……
“谢祖望,要是你三弟跟你开口让你在他那信贷公司里放钱,你是同意不同意?”上午十点多,谢云书又跟着他爸妈去外婆家,走在路上的时候祝君兰问谢祖望。
“啊?”谢祖望还没想到这一茬,莫名,“他又没跟我说这个。”
祝君兰摇摇头:“你真是什么饭都要别人喂到嘴里,话都要挑到明里。”谢三的老婆有意无意挨着她讨好,她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谢祖望皱了眉:“那你说呢?”
“你的钱,问你自己要不要给,我是提醒你先考虑下,别等人真开口了,你没个应对。”
谢祖望微微撇了嘴:“小三子从小就贼精贼精的,他这么多年在外头几乎就没管过家里,烟花厂出事那会爸让他想想办法,我就不信他连几万块钱都拿不出来,他老婆那个包你看到没有?那两个叉起来的圈圈包,一个就得好几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