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了,久久不说话,久到树荫下的碎光渐暗,头顶烈日渐下。
他声音含糊,“你说谎。”
我心痛一瞬,树叶簌簌作响,我与他帷帽的黑纱微动,我抬头看他,却见他下巴一角,嘴角血丝。
我连忙掏出丹药给他,他却猛地抓住我手腕,捏得我腕骨生疼,他问我,“既然他是你师兄……你怎么会喜欢我……”
我被他这样的架势吓到了,呐呐问他:“你说什么……”
我把丹药放到他手上,声音尽量平稳:“你与他有何干系,你们又不一样……”
他捏着丹药,“他是你师兄,而在这里,我只是个累赘,处处拖你后腿……”
“我上次发烧,你没花多久就买了药,而如果带上我,你要花上将近半天时间,还要一直用瞬移的符咒,我却还是很难跟得上你,就像现在赶路,你要一直迁就我……”
“你为了缓解我心痛,丹药一刻不停地给,你总说不过几粒丹药而已,可今天我看你卖出去的丹药,价值六十二万银珠……”
“我只能活几十年,你说可以双修让我延寿,可是那种办法,”他语气怪怪的,“对你真的没有伤害吗……”
我一时目瞪口呆,他竟然想这么多,是不是我之前丢下他后,他就一直这样想?
他那日问我是不是觉得他拖累才丢了他,我没否认,他怕是便这样以为了,后来他与我如平常一般相处,我心也是大,竟看不出一分作假勉强……
“我从未觉得你是累赘……”我心阵阵地痛,红了眼眶,声音哑着,“你说这些作甚……你先服了丹药罢。”
“……对,”他愣了愣,过后又轻轻笑了一声,似乎是笑自己太过认真,“对,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他手伸进黑纱,看起来像是把丹药吃了。
“你吃没吃?”
“吃了。”他淡淡地说。
他声音略微沙哑,比风声还轻,我摸上他胸口,问他:“还痛吗……”
“好多了。”
我神色认真,“你不是累赘。”
他说:“我知道了。”
他肯定没信,他的嘴,比我还硬,比我还撬不开。
失去修为,又不是他想要的,不能修炼,又不是不能活,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还算好,若是记得,与他从前相比,这简直不啻天渊。
可我一开始背地骂他累赘,心里却从未这样觉得,他照顾我,爱护我,我怎会嫌他。
我弃他,是怕自己入魔,又伤了他,只是舍不得,又太心软,才后悔了……
我太自私了,他从前害我,如今兜兜转转,我也伤了他好多好多,我眼眶微润,更是心疼得厉害,一抽一抽的,像捏扯着我心脉血肉。
我慢慢一字一句说:“你病了自然是大事,我做事急了些,本就会比之平常慢慢悠悠的要快。”
“丹药珍贵是因为炼丹的人不多,物以稀为贵,而我在其中为佼佼者,卖得贵是我厉害,给你几颗丹药对我而言有些劳累,且花费药材而已,根本算不了什么。”
“至于双修……”我单手摘下帷帽,放在一边,帽沿压弯了柔软的绿草,黑纱盖住了紫色的小花。
“于我并无坏处……”我红着耳根,脸色却云淡风轻。
夕阳西下,我摸上他的手。橙红的日光映在我脸上,不热,但我脸皮太薄了,还是晒得我滚烫。
我看着他,轻声说:“你若是不信,今夜我们就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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