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昀看小满大哭的身影,心中不忍,默默将她扶起来,取出一方帕子细细擦去小满的眼泪,温声细语劝她:“小满,我已经让竹林拿着我的帖子报官了,我的人也悉数出动在寻找了,上天入地,你放心,我保证找到栀娘。”
他的眼睛坚定,衣衫被风吹得飘摇,恰似江海入怀,在这如晦风雨中让人觉得可靠,小满莫名其妙的镇定下来,她仔细想着,从最初的慌乱和手足无措中解脱出来,想到一个可能性。
林姨犹在在自责,因着她有身子,便在向家的春江楼暂时等消息,小满找到她,她在自言自语:“莫不是我怀了孩儿,又急着将她嫁出去,让那孩子心中不喜了?是了,她一向郁结于我不是她亲娘,定是以为我有了孩儿就不要她了,心中不悦,自己走了。”
小满上前温言安慰:“林姨,定不是的,栀娘早就将你当做她亲娘,你怀了孩儿,栀娘还绣了一个婴儿肚兜想送给你,又怕你说她不务正业不绣嫁衣又没给您,想等着出嫁后再给您。”
她不说还好,一说林姨的泪如珠落,喃喃说:“都怪我,我当时不应该逼她太紧,若我不是太逼她,她何苦为了躲了我出了庄园,如今也不知是被哪个坏人绑了去”
小满帮她擦去眼泪,屏退屋内的丫鬟们,又招手示意赵昀上前,方才低声说:“栀娘当时并无异常,说的好好的,要去鱼市,适才鱼市上的人都说未见到,田庄附近的佃农还见过栀娘往城里去了,那显见得是从田庄出来以后到鱼市这路上丢了,多半是在汴京城里。我猜是”
林姨瞬间反应过来:“那个女人!”
小满知道,林姨当年跟姐妹离别,撒谎说自己嫁了个外地客商为妾,想必线索到这里就断了。即使有心人寻找,纵然有什么通天本事,时间太久,当年知道她踪迹的人太少,当年的一路上寻得马车夫和船家早不见踪迹。林姨又改姓埋名,栀娘自小在沅江边长大,沅江边的人都知晓她叫林栀娘,也知道她是姨妈的女儿,更知道她们母女远走他乡,无迹可寻。
林姨慢慢回想:“我们在汴京城中是避无可避,我见过那个女人,栀娘跟她长得极为相像,她如今又抛头露面,怕是被有心人发觉了也尚不可知。”
林姨气得狠狠一跺脚:“都说虎毒不食子,谁能想到这种毒妇连自己女儿都不放过!”
她到底是有了身子的人,小满劝慰她,赵昀在旁边一头雾水:“那个女人?谁?”
小满扭过头去,以目光询问林姨,林姨思前想后,若是栀娘真被朱贵妃抓走了,便只有赵昀的能力能企及,再瞒着他也耽误事情,一咬牙对小满说:“你说罢。”
小满的话在舌尖打了好几个转,方才悄声对赵昀说:“栀娘的亲娘是朱贵妃,她爹是吴王,因而贵妃对栀娘身世讳莫如深,自打栀娘刚出生便想灭口,我们担心如今栀娘失踪是被朱贵妃抓走了。”
赵昀:啊?!心上人的闺蜜是我堂妹!她的亲生母亲是我小娘!
小满和林姨都看到了赵昀的表情,却不容得给赵昀太多时间去消化,只叮嘱他速去。
赵昀醒过神来,便叫竹林去吩咐身边的暗卫,他自己也快马加鞭,往宫里去了。
会月殿是官家为了朱贵妃特意修建的新宫室,朱红大门缀着四十八颗镀金铜钉,屋顶的瓦片镌镂龙凤天马图案,聚集匠心,殿内宽敞亮堂,铺地的大方砖俱为是专供皇家的“金砖”,敲之铿锵作响有金石之声。殿内布置更是奢华,单是供朱贵妃梳妆的小小别厅,居然用玛瑙石堆砌建成。殿后堆土叠山,引水做泉,奇花异草莫不争奇斗艳,便是皇后居住的仁明殿,都比不上会月殿奢华铺张。
会月殿的主人,朱贵妃,现今正懒懒倚在妆台前的美人靠上,身旁的侍女惠珍小心翼翼侍立,等着旁边的梳头宫女给朱贵妃梳妆。
这位主子通晓史书精通音律,采戏弈棋莫不妙绝,长得更是花容月貌,前段日子因着勾结契丹的事情败露,被官家知道了,惠珍原本以为这是砍头的大罪,心中焦虑万分,没想到朱贵妃也只是被关起来,官家不轻不淡的斥责几句,禁足了八皇子,便也过去了。
惠珍原本以为是要在冷宫里被羁押一生了,没想到没到半年,这位主子一身缟素似的白衣,月夜里候着官家龙辇的必经之路对着官家哭了一场,便又取消禁足,私通敌国这么大的罪名居然也过去了,复又风平浪静,没过几天,朱贵妃照旧锦衣华服,趾高气扬在宫中行走,一如往常一般嚣张跋扈。
待到最后一支赤金展翅凤凰衔红宝石的步摇也插上发髻,朱贵妃对镜前后一照,满意的点点头,便示意惠珍将她扶起来,往殿后的花园里散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