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原书作者怜悯女子,笔下的人物从无简单的好坏善恶,也从不带着自己的看法写文,而是像一面镜子,怀有悲天悯人之心将每个人写出来。便是奸邪也都有其可取之处:譬如宝钗之关心母亲,譬如薛蟠之哄乐妹妹,便是作者赞许之人也不遮掩其缺点:譬如黛玉之笑话刘姥姥,譬如尤二姐之曾与贾珍父子调笑过,譬如晴雯也打骂小丫鬟。凡此种种都只一一记录下来,很少表露自己的评价。
那为何对李纨破例了呢?按照原作者的行文风格,他应当喟叹,应当惋惜,为何又要对李纨颇带些嘲讽呢?
到底是李纨一个教子上进的寡妇能做了什么”伤阴鸷”的事情,以至于能被他人“作笑谈”?
直到如今黛玉才明白。
原来李纨全了小节,却失了大节。
所谓家国大义。
读书人读书,心里便要存这山河社稷,当贼人铁骑踏下时,不管你平日里多弱不禁风,此刻也要站出来为社稷,为苍生,为先贤,为士林,流这一份血。
即使敌强我弱又如何?即使螳臂当车又如何?即使马革裹尸又如何?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当战乱侵袭,林如海和林瑞文这样的人义不容辞站出来,傅云飞和温黎时这样的人毫不犹豫以血肉之躯挡住历史车轮,每次改朝换代都有士大夫殉节,他们难道不知道疼么?当日也疼,也怕,也犹豫,只不过他们心里想的是‘碾便碾罢,大义不灭就好。’,所谓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又岂是投河嫌河水凉的贰臣能懂得的?
而李纨和她教导下的贾兰,偏偏就缺了这一段气节。为了能中科举,为了全自己执念,硬是投奔了新朝,并在新朝高中做官。黛玉此时已经可以确认便是在原书中,李纨也多半是依靠娘家抽身,然后投奔了新朝。
当然这样会审时度势的人还有很多,每次朝代更迭都有读书人迫不及待的逢迎上前,好笑就好笑在便是他们所投降的新朝也不把他们当回事,妥妥的给他们写一本《贰臣录》,让其活着的时间受尽世人笑话,死了也连带子孙抬不起头来。
黛玉在这里猜测李纨命运,那边林如海已经根据东北得来的情报与傅云飞上报皇上,如今在内书房商议着军国之事。
皇上如今颇为欣赏和倚重这位军功世家出来的进士,不但能毅然决然抛弃家中军功选择一无所有从读书上上进,还能在家国危难时舍弃前程转而从军。又加之他危难之时历经近一年多研发出来的火器能派上大用场,因而破例将他留在内书房,听他建议。
而林如海自己当年也是从列侯世家转而走读书人的路线,因而本身有几份惺惺相惜,而当傅云飞舍弃已经奋斗下的一切又转而去从军时,林如海更佩服这位年轻人。这份魄力,这份担当,都让林如海赞叹不已。
此次傅云飞也提出了新的建议,他指着堪舆图上的广宁一带,双目微亮:“广宁一城至关重要,它北接辽西,南联山海关,若是它能守住,京城便可高枕无忧。”
林如海虽不懂军事,却也看懂了:“那么说,广宁要派驻重兵?”
傅云飞点点头:“集马步兵于广宁,缀敌全力,如此一来其余各处才能分头行动。”
他指着地图上天津、登莱海边,又说:“此处各置舟师,乘虚入南卫,动摇其人心,讲究出其不意,又要虚张声势,是攻心。”
皇上点点头,这傅云飞虽然没有带兵,说起来却头头是道,他赞赏的说:“说下去。”
傅云飞却有些为难,半天才说:“若是皇上能御驾亲征,东临山海关,当大定军心,节制三方。”
林如海慌得忙下跪求情:“回皇上,这孩子说话鲁莽,还请皇上赎罪。”
谁想皇上却没怪罪傅云飞:“贼人直逼京师,我便是御驾亲征也是应当的,说下你的计划,若我御驾亲征至山海关,你又当如何?”
傅云飞指点着地图:“广宁重兵必得是多年老将镇守,朝鲜去和亲的队伍里也当带兵渡海而去,与朝鲜国国王一起攻击金人东侧,臣自带率领神机营兵分两路,一路一举夺下开原,一路攻下抚顺、清河堡,随后一举攻打沈阳,破他老巢,则全辽东可得矣。”
一举夺下开原?
皇上的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我朝城寨依照重要分五种:镇城、路城、卫城、所城,堡城。开原为路城,在辽东仅次于辽阳和广宁这两座镇城,你可知道?”
傅云飞屈膝行礼:“臣知道!正因为如此,臣才要攻打此处。”
皇上沉吟。
第141章 丰年人乐业,陇上踏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