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个说话一箩筐的,黛玉此时心情焦灼,听他这些话倒觉得微微定了定心,她扬声回:“备上最快的马,多带些金银财物,必要时候千金请医也使得。”

大实唱了个诺,起身便要走,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冲屋里说道:“还请姑娘不要忧心,老爷吉人天相,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必不会有什么大碍。”

听得大夫要来,再看家里姑娘有些才干,几句话下去就把外人处置走,大夫也请好几个,姨娘们听得放心,适才黛玉进来了吓得一声都不吭,这时候才活泛了。

首先是二姨娘,挨挨挤挤凑到黛玉身边,拉起黛玉的手就开始哭:“姑娘啊,你来我可有主心骨了,早上你是没瞧见,我端着一盅子银耳汤来见老爷,谁知道他们说老爷出事了,慌得我……盅子都打翻了,就顾着哭到现在……”

说着说着想起了什么,扭头对地上跪着的两个小厮狠狠的说:“老爷可是多晚哉 (注释1)出的事?要说这起子奴仆不尽心,滑几咯哒 (注释2)招人恨,早早的打发旮(家)楷(去)。”

二姨娘是到了江南以后林如海新纳的妾,祖辈是宝应人,也算是良家出身,家里务农之余还赁两架织机,是农家里头殷实些的,只不过那年蚕娘娘没供奉好,收成不行,她家里的织机被主家收走不说,还要高额的赁费,这可拿什么赔?

二姨娘不忍心爹娘卖地卖田,求着人贩子自卖其身,也是黛玉母亲要寻访个通房,在一堆柔柔弱弱的江南女子就瞧着她腰胯灵活屁股大,猜着是个好生养的,便买了来。

二姨娘脑子活络,没多久就学了一口流利的北方官话。她平日里自然是讲得一口北方官话,可是如今做急了,那宝应话就忍不住蹦出来了。

她拿着下面的下人发作,黛玉倒不嫌她烦,无他,这个二姨娘虽然是后买的妾,但本分忠心,在府里待着也不作妖,虽然有时候直愣愣的,倒不是个挑事的将军。倒是另外一位……

果不其然大姨娘出声了:“妹妹这是做什么,没得发落几个下人?也不怕叫人家议论乡下乡音,尊贵了才几天脚跟上的泥点子还没洗净就充庙里金身菩萨?”

大姨娘是贾敏的陪嫁丫鬟,出身就是贾府的家生子,自小当作副小姐养大的,吃住都是见识过的,自然把个平民出身的二姨娘踩踏的不像样子,二姨娘对上她就只有吃亏的份,嘴上嘟哝着:“哪个小瘪色敢?!”

大姨娘虽然已近三十,但保养得宜,仍旧肤色白玉。一双明目似笑非笑:“要我说,妹妹还是悠着点,还有那外道来的着急呢,怎么也轮不到咱们训人。”

这屋里人都不是傻子,一瞬间都听出来了,这是次打适才白先生说的那句“大夫怎么说”呢,黛玉瞬间脸涨得通红:“大姨娘是太太身边的老人,原说我也该给大姨娘几份体面的,只是这含沙射影的说我先生,我便得分辨几句:先生金尊玉贵,多少高门大户求着都请不到,还是父亲恩师的面子,先生才屈尊纡贵来府上教导我,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谁让我先生下不来台,打得可是我的脸。”

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和气姑娘,这时候发起威来也有几份势头,屋里的其余人吓得不敢动,还是二姨娘自己找坡下:“奴心里着急,适才又吃了油饼糕,心里一个劲儿的蹿火,倒惹着了先生,奴给先生赔个不是。”

她认错这般快,倒出乎众人意料,白先生给黛玉面子,自己摆摆手,算是接受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1多晚哉:扬州方言, 意思是什么时候。

2 滑几咯哒:扬州方言,意识是偷奸耍滑。

今天还有两更

所以中午只能吃泡面了,因为没有抢到好吃的红烧牛肉面,买到的是不喜欢的口味,所以自己煮了面饼,加了煎鸡蛋、黄瓜丝,吃垃圾食品也要吃出健康来!

第18章 说吴语姨娘情急反驳 送礼物慈父护女儿

这一节算是过去了,大姨娘拿团扇遮住脸,让人瞧不着自己脸上神色。黛玉毕竟年纪还小,只当是她阴阳怪气,殊不知大姨娘这是在投石问路:

府上主母故去了可好多时间了,大姨娘素日里管着家可是极为滋润的,吃的穿的都紧着最好的不说,便是娘家兄弟也被自己提携了起来,在外面呼奴使婢的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大姨娘只盼着这样的日子长长久久下去才好,她娘家哥子从原来的贾家故交那里打听到了,姑娘被送进了贾府,老太太又有意让两人结亲。

大姨娘知道了以后心里可是盘算好了,横竖这老爷身子时常不利落,自打太太和自己那个没命的儿子去了以后,老爷也七灾八难的,瞧着一天天渐渐没了挣扎着活下去的意头,若是有一天老爷真不好,到时候让娘家兄弟求个恩典,给自己一个自由身,老爷是个宽宏大量的,必然不会让自己殉死或守着,给了身契放了自己自由,自己手里攥着大笔搜刮来的钱财,又保养得丽艳如春,何愁再寻不着好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