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能不这么做么?我贾恩候就是个废物,祖母说我们这样的人家,无需上进,就能富贵一生,我知道她的心思,我知道她想要贾家长存,祖父父亲已经位高权重,贾家已经到了极致,所以我不能有出息,我不能上进,荣华一世,糊涂一生,是我最好的选择。可我活着离不了那个蠢女人,我活着,也想她活着,不想她担惊受怕,不想她兢兢战战,不想她那么辛苦,不想她才三十就白了头发……我告诉我自己,我只能这么做,我无能,我是废物,我没有办法,我将贾家卖了,将我自幼受到的教育抛至脑后,将家族责任全部扔掉,我将祖母父亲的教导全然放弃,我对不起贾家,对不起贾家靠着一刀一枪拼死得来的爵位。可我不想对不起她,我想她活着,好好活着,我想孩子们也好好地。”

“所以别逼我了,别再逼我了!我没办法,我做不了!”贾赦对着顾青岩吼出了自己所有的心里话,从前他能装傻,能逃避,可是昨日看到那张字条开始,他知道自己躲不了避不过,可是他真的不行,他已经能做到自己的极限了。

顾青岩红着眼睛看着贾赦在那里发泄,看着他怒吼,那一声声一句句,就这么直挺挺的刺入他心里,因为了解,同样受过家族继承人教育,自小便接受着保家护国思想的他怎么回不了解?可是不行啊!有些事要达到万无一失,必须得他去,除了他不行。

“我知道,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顾青岩看着贾赦,张嘴想要哭,却努力将眼泪吞下,他道:“你贾恩候有家族,我就没有,他们就没有?”

“我从小就知道,我是荣国府的继承人。”贾赦打算顾青岩的话,看着天空,叹息一声,然后将泪水粗鲁的抹去,然后讽刺道:“皇上赐名恩候,就是表示我日后的爵位,所有与我交好的人,看中的都是我的家世,我的身份,所有谄媚,不过是因为我是贾恩候,荣国府的嫡长子,未来的家主。我以为你不一样,我以为我们是同类的。”

顾青岩伸手将贾赦的脸板正,看着他,两人都是眼泪直流,顾青岩一字一顿道:“你可以选择不来,不管是五皇子还是其他,我都会将你的信息抹去,让你还是高高在上的荣国公世子,可是你来了!因为我们是同类,所以我明白你的心思。”

“你知不知道你如今站在这里,还能娇妻幼子在怀,我呢?我没有办法对任何一个女人微笑。我在也做不到小看任何女人。你当初问我为何要娶洪氏牌位,我没说,我今天告诉你,我全告诉你。”顾青岩流着泪指着自己的脸,颤抖的手指哭道:“因为我这张脸,因为宝庆公主那个恶女看上我这张脸,因为我对洪家女笑过,所以她死了,死的时候只有八岁,她是受尽屈辱死的……,可皇上说什么了?甄妃说什么了?全都没有,一声歉意都没有,就那么高高在上,好像她的死就是活该,就那么活生生的把一个孩子害死了……害死便罢了,还让高僧用那诡魅之术诅咒她……而所有的祸根就是我这张脸。”

“我不知道的时候,我能好好的活着,可是我知道了,我闭着眼睛,满脑子都是她,记不清长相的她,浑身鲜血的她。我害怕对人微笑,我害怕一不小心又害了人,我甚至害怕看我自己的脸!”

顾青岩捂着脸,任由眼泪流下,他哽咽道:“我想一展抱负,想将我满身的才华尽情展示,可因为我是我爹的儿子,皇上不容我,我想平安混日子,想帮着雍亲王处理处理琐事,有个安身之地,宝庆那恶女不容我。这世间没有容我之地,我为什么不去争,不去斗,哪怕是死,也不想这么窝囊!”

“祖父想忠君,父亲白死了,姑姑被送进宫,也死了,可你知道我姑姑是怎么死的么?你以为这世上就只有你贾恩候最惨么?我跟你说,我姑姑是被皇上亲手掐死的,当日他们的儿子君泽暄就在姑姑床下看着,看着自己的父亲掐死自己的母亲,是因为姑姑叫了那个人的名字,那个原本该是她夫婿的人的名字。那个青梅竹马为她簪花的人的名字,无意中说了出来,然后姑姑就这么死了……”

“姑姑错了么?可能是她错了,她不愿望,她心里没有隆昌帝,她心里有那个人,所以哪怕知道实情,祖父不能怨,不能恨,甚至纵大了二房的心,小姑姑也被送进宫……”

说到这里,顾青岩用袖子抹去泪水跟鼻涕,看着天,继续道:“八皇子不委屈?因为姑姑当日的示意跟眼神的阻止,他知道让母亲放心,就是不能被发现了,

五岁便流了血泪,他从此爱上红色,因为血色会迷糊他的双眼,因为那样他就不会看到母妃痛苦的样子……五皇子不委屈?他要照顾已经不受控制,处于发疯自残崩溃到边缘的弟弟,一面还要承受他的父亲的不待见!他也还是个孩子!怎么会不委屈?凭什么他们不能反抗?所有人都为了权势而争,因为他们要活着,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