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记洪钟猛然在他的脑海中嗡鸣,瀚海翻腾、天旋地转不过如此。
——如果是以前的你,只要我有一点纰漏,你就会起了杀心,只要我有任何疏忽,你没有给半点解释的机会就会对我的印象一落千丈。
——如果你现在手里有刀的话,恐怕恨不得让我身首异处,如果你现在能动的话,恐怕会将我桎梏住,一口一口地咬死我吧……
不是,没有……他的喉咙梗塞,像是有砂石在翻涌、推挤,直到磨出血腥才舍得进入他的血液,坠入他的心脏,在心脉里若蛊虫般撕裂、研磨着。
他想要否认,然而梦境里一幕幕再度出现在脑海,身首异处的米丘、被他吸干血液的米丘、躺在他脖颈处的米丘、被蛊虫折磨的米丘……每一张面孔,每一个死寂的气息都仿佛化作重重魔影,侵入他的心头。
即便是在幻境,他也痛如刀绞。
是的,痛。
不同于父母逝去之前的迟钝麻木,他终于感受到了痛。像是最冰的冰棱刺入心脏,又像是最毒的蛊虫啃噬心脉,潮水翻涌,反复冲刷着心口不存在的伤疤,直到伤口泛白,露出他勉强跳动的心脏来。
他真的杀了她……
他真的杀过她……
这也许是假的,并非是美梦,而是他的恐惧化作的噩梦。这是地府里无数被他杀过的恶鬼降下的最恶毒的诅咒,是他造的杀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永远都循环在痛苦与血腥里!
他不会、他不可能杀过米丘。
然而,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他真的不会杀没米丘吗?
江冽在幻境里神思迷茫,初见时他的戒备,一路上的怀疑,交心后的谨慎,即便是、即便是早就把她藏在心底,在听到她“背叛”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只有占有摧毁。
了恨说得对,他是天生的魔种,没有情感,没有人性,终究要伤人伤己。
从沧澜派到济世堂,他自以为的每一次的怀疑、谨慎、审视,也许已经在冥冥之中变成砍向米丘的刀……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接管这具身体。心口似乎还残留着被欺骗的疼痛,然而此时此刻却化作最可笑的感受,他搂紧米丘,想让自己心脏的血回流到她的身体里,填补她的伤口,抚平她的疲惫。
“多少次……米丘,我究竟杀过你多少次……”
然而米丘不可能回答他,她无法动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们走过这一切,是你在无数次地重来吗?我能报仇雪恨,重得清白,是你一遍遍地重来吗?”
“米丘……米丘……”
“这是假的,是假的……你告诉我吧,这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