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萩, 看到我来高兴坏了?”
分明是笑着说的, 可沈萩却觉得他后槽牙快被咬碎,尤其是唤她名字时,那阴恻恻的语气。她仰起头,回了个笑过去:“阿辞。”
然后,她便看到傅英辞的嘴角轻微抽搐了下, 虽然飞快, 但她确认自己没看错。
“看到你总是容易欢喜过头的。”
傅英辞的神色霎时僵住,沈萩心跳如雷, 怕对视被瞧出胆怯便顺势垂落眼睫,伸手, 素指搭在他颈间的系带上,傅英辞跟着抬起手来,将要摁住她的手背,又在快贴上时兀的停住,但掌心的温度还是渡了过来。
沈萩捏住系带的边缘, 只觉喉咙发痒, 腮颊泛热,余光扫到他瘦长白净的手指, 略颤了下, 随即壮着胆子解开系带, 又尽量克制着动作为他重新打理好。
做完这一切, 她觉得后背发凉,抬起头, 便见那人的眸色阴黑,虽唇角带笑,可看她的眼神宛若要吃人一般。
她不禁往后撤了步,他的手适时拽住她的小臂,将人拉近。
脚尖撞到彼此,俱是屏了呼吸,就连耳畔的风仿佛也停止了呼啸,万籁俱寂,眼神中交织着数不清的情绪和揣摩试探。
沈萩硬撑着笑意开口:“阿辞,别闹。”
傅英辞忽然扯了扯唇角,在沈萩试图转向众人时,右手忽然落在沈萩发间,沈萩登时站定,眼神微微上挑,却见他扶住她细碎的步摇珠串,像她为自己整理系带那般轻柔,从青丝间拨出穗子,手背触到沈萩的耳朵,她下意识避开,再看过去时,他正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
如同,抓住了她的小把柄,眸中尽是得意。
“小萩,别紧张,我在呢。”
沈萩再也受不了,忙合眼平复心情。
但他们的举动落到众闺秀眼中,全然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他们仿佛是一幅画,在大片的纯白中漫开绯红,轻而易举夺走所有人的视线。傅英辞深情地看着沈萩,本就俊美的脸庞在此时有种光风霁月的温润感,全部似他素日的名声狼藉,他像是一轮皎月,也像是缥缈的云,用自己的光晖将沈萩遮在身下。
卢月吟咬着唇,想低头却还执拗地不肯移开视线,有些话尚未来得及说,如今看也不必再说了。她心中酸涩,落寞的同时却也觉得他们登对至极。
卢家嫡系是大房,父亲只是继妻生的二房,故而两房关系不甚亲厚。大房在大皇子霍辉跟前极受重用风光无限,好些人等着攀关系,结姻亲。原是一家人,二房却并未因此水涨船高,反而总被大房奚落怠慢。
哥哥卢朗前年通过武举中了状元,在殿前谋了个差事后,二房处境才稍微好点。
卢月吟打小便知道谨言慎语,不随意吐露真心,也不背后论人长短。她和沈萩是在幼时一场马球会相熟的,彼时大房的姐姐打压她,领着几个小姑娘故意将她孤立出来,便没人陪她组队。那时她握着球杖站在场外,觉得自己比小猫小狗还要可怜。是沈萩主动站出来,拉着她组了一队,不仅如此,她们两个还将大房的打了个落花流水。
虽回家后被母亲斥责高调,但卢月吟不后悔。
她永远不会忘记在最需要人的时候,沈萩给与她的保护。
卢月吟绞着帕子,在沈萩朝她看来时,尽量挤出一丝笑意。
“你们何时定亲?”卢月吟故意走慢些,望着她的手压低嗓音问,“小萩,不是我杞人忧天,而是你一个姑娘家,不能同他一般得过且过。既有那种传言,两家便该坐下来赶紧谈亲事才对,他是个郎君不在乎,你呢,你不是嫁不出去的,不要在关键时候犯糊涂,有些礼节不能少,别因为他是靖安侯府世子便委屈自己。”
沈萩知道她是真心,“我知道的。”
卢月吟叹了声:“原还以为传言有假,不成想我得早些为你准备婚嫁贺礼了,真真是叫人着急。”
沈萩笑道:“礼物不急,我还想催催你呢,听闻你姨母进京投奔,姨母家小郎君跟你年岁相仿,你们”
卢月吟忙解释:“快别乱猜,汤表哥初来乍到,我只是带他熟悉京城环境罢了。”
卢月吟的表哥汤亓贞父亲亡故后,母亲带他进京投奔,因汤亓贞要准备明年春闱,故而暂时借住在卢家。汤亓贞是个勤勉上进的读书人,克制修持,品行端方,前世在殿试时被点中探花,至此入翰林,后霍行登基,欣赏其办事能力,擢其进入内阁,成为朝廷中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