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雪顿了顿,又问:“那你们这?个‘凤不落’在?哪儿?”
“你们要去凤不落?”赵夫人讶然地抬起头,又摇了摇,“没必要了。那里……已经被火烧尽了。”
“什么??”重三一脸懵逼,“怎么就被火烧尽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赵夫人愣是被他的?小圆脸看出几分母爱:“民女也说不清楚这?火是谁放的?,只能说有点猜测。民女刚刚说到岩洞夏日飞雪对吗?在?那之?后的?第二天清晨,就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她?那晚盘膝坐在?林中,怀揣着厌恶又痛快的?心情欣赏完寨老和帮手们逃窜的?丑态,又去那处岩洞外徘徊良久,终究还是没有胆量进?去。
“那雪下得实在?太诡异了,即便我不觉得阿莎会变成恶鬼,但我想?……她?走的?时候一定不会是开心的?,倘若当真有灵,绝不会想?见到任何一个寨子里的?人。”
所以她?便迟疑地离开了,回到家中的?第二天,就听说居然有外人闯进?寨内,听常出山揽活的?人说,那个人,居然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将星,廖子辰。
“——谁?”就连玄甲都面?露愕然。
客栈里陡然响起一阵窸窣的?低声议论。
所有人中不那么吃惊的?,可能也就只有本就在?剧本里听过“廖望君的?生父是廖子辰将军”的?顾长雪。
他思索着叩了叩桌面?,回忆起查案这?一路零零碎碎接触到的?那些有关?廖子辰的?信息。
从山重村营帐中听颜王念的?那份折子,到西域苏岩对廖望君的?嫉妒羡慕,他能拼凑出的?有关?于?廖子辰的?形象,便是少年将军,胸有沟壑,当得起那句“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可惜英年早逝,病死于?京都廖府……
顾长雪撑着额角沉思片刻,动了下右手手肘,捣了下颜王搭在?一旁桌上的?手臂:“廖子辰那封劝先帝休战,以教化安定西南的?折子,是什么递上来的??”
颜王垂眸算了算:“泰元一十二年,应当就在?阿莎有孕前?后。”
顾长雪收回手,大概猜到了这?故事?的?来龙去脉。
但猜测毕竟只是猜测,稳妥起见,他仍旧转过脸对赵夫人道:“你继续说。”
赵夫人道:“民女当时乍然听到消息,完全没反应过来为何汉人的?大将军会跑进?千山,找到凤不落。一直等?到晚上,才听寨里人说,那个大将军就是阿莎当年找的?男人,现下已被寨老下了蛊,丢进?了地牢里。”
很难描述她?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心里究竟是什么感受。
她?杵在?原地,一时想?着“这?大将军既然要来,为何不能早来一天”,一时又想?着“算了。早来一天也都是被下蛊弄死的?命”。
她?在?月下痴痴站了很久,心底忽然冒出几分没道理的?怨恨。
她?想?,廖子辰不是大将军么?为什么不干脆带着那几万兵将直接闯进?凤不落,将这?片地方踏平、碾碎、焚烧殆尽……
她?幻想?了种种凤不落被摧毁的?场景,但到最?后,也只能披着凉如?冰水的?夜色,慢慢回家。
“我冒出过去救人的?念头,可是那根本就行不通。”
赵夫人苦笑了一下:“你们应该见过西南江边的?吊脚木屋吧?从前?,寨里的?屋子也长那样。但是□□那夜之?后,新的?寨老们总受梦魇的?折磨,时刻害怕着化成凤凰的?恶鬼回来找他们索命。所以不久之?后,寨子里的?屋子一个接一个地变了。”
从最?初高?挑轻灵的?吊脚木屋,变成了一只只倒扣的?碗。
“民女小时候,总觉得那像是一个个坟包,但大人们都说这?取的?是‘蛊盅’的?形象,是吉利之?象。”
“那些‘蛊盅’的?四壁,其实是中空的?,蛊虫在?墙壁中川流不息,争斗不休,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每一夜,凤不落的?人就是伴着这?种声音入眠。”
女子不被允许习蛊,赵夫人想?救人,也进?不得那些爬满蛊虫的?壁垒。只能每夜坐在?屋中,像只心被挖空的?木偶,安静地听墙内窸窸窣窣的?细响。
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像是个没带镣铐的?囚犯。身?陷囹圄,那些窸窣的?蛊虫便是狱卒。
“直到后来有一天,民女忽然又听人说,那个大将军不知怎的?逃出来了。”赵夫人摩挲着手中的?茶盏,“听说,是关?他的?那处地牢里曾经也关?过其他蛊师,在?牢中藏了蛊书。那个大将军是习了蛊,才从地牢里逃出来的?。”
她?其实不在?意廖子辰是怎么逃出来的?,是不是习了蛊,她?只知道廖子辰当真逃出去了,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多么值得惊喜的?事?啊!
赵夫人现在?回忆起听闻消息的?那天,心情都会不自觉地变好,忍不住强调:“这?真是一件特别幸运的?事?!先前?民女也说过,自己总有种古怪的?感觉……就是自暴.乱以来几十多年,某种倾向越发明显——恶人顺遂,好人遭殃。”
暴.乱刚结束的?那些年,寨老们还会因为自己害人而受梦魇折磨,接连猝死好几个,可越到后面?,害人的?人过得越发滋润幸运,好人却步步遇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