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晴醒来的时候,长久没有回神,静静望着冷白的天花板,想自己应该是昏睡了好久,以致于肉|体的酸疼都缓了许多,身体却还?是像有块东西被抽走?了,压得她沉在水中?,呼吸困难,浑身冰冷,颤抖的金鱼,也会在水里溺毙。
医生目光怜惜,她用还?不熟练的德语,艰难的理解着“流产”、“照顾”、“护理”等词汇,等病房终于又静下来的时候,她呆呆地望着输液瓶低落的水珠,那药水输到身体里,却填不满她铺天盖地的空虚,无力又疲倦,累的只想暗无天日的睡一觉。
她轻嘲,自己竟然也有提不起斗志的时候。
只会盯着某处发呆,像在想什么,又什么都没想。
护士为难地说着后续缴费,严晴僵了片刻,纳罕自己何?时还?有了伤春悲秋的心思,她该想想这钱又该怎么交上。等人?走?后,她想起身收拾东西,没必要在医院调理,走?回学?校,把自己扔到床上,饿了吃饭,困了睡觉,熬个几天,一切都会好的。
她撑着想要坐起来,颤抖的手?早已撑不起沉重的身体,她被重重扔回床上,砰的响声,地心引力拽下僵硬沉重的尸体。
她气喘吁吁,胸口起起伏伏,最?后也只能咬着发白的嘴唇瞪着天花板。
她发现自己最?多能拿起手?机打发时间的时候,在无意识时,手?指已经点?进了和楼屿的聊天框。
聊天界面干干净净,在她犹豫着没有删除账号却清空的界面,两个人?的号干净的比大街上扫码送礼物加的微信号还?空白。两个多月没有联系了,这个时候发消息会不会不太?好,她要对他说什么,病了?没钱了?
还?是……我们?有个孩子短暂出现过……
为什么他能消失的这么彻底与干净,她有蛮不讲理的无端怨怼与责怪,她放手?是为了跳舞,是为了跨过悬殊沟壑,是她要有自己有底气与平等的同他站在一处,她不要任何?人?说是她高攀。
他不配,任何?人?都不配,她不高攀任何?人?,什么事也不能让她放弃舞蹈。
他分明可以来寻她,等她成功的那天,从支持的幕后走?到身前,为她献上一束花,轻笑着的说我早就知道你可以。
为什么她说走?,他再也不见了。
她需要他,此时此刻,真的需要。
柏林的春天太?冷了,就连杯子,都冷硬的像一块钢板压在身上。
发白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许久,最?后移开,转到了搜索框。
她说的分开,又何?必再去?搅扰他,只是躺在异国他乡的病床上,铺天盖地的孤单涌过来,单是获取他的一些信息,都能让她像沙漠流浪很久随时快要渴死的人?寻到绿洲般欣喜若狂。
老头死了,爸妈不管,相伴了十几年的竹马有了更想陪伴的女?孩,若不是在草原遇见了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和这个世?界的牵绊,除了舞蹈还?有什么。
她想着他,病恹恹的脸上荡起笑来,又在看清搜索框蹦出来的消息时,僵在了嘴边,脸色瞬间没了血色,颤抖瞳孔的看着页面。
“楼家小公?子与汪家千金喜结连理”的标题,她白着脸反反复复读了几十遍,疑心自己学?了德语把汉字都丢了。
喜结连理……是什么?
她想到头疼欲裂,脑袋几乎爆炸,在最?后一瓶药也输完,血回流刺痛传来,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她连一瓶静脉滴注都快付不起了,所以和楼屿,她没办法喜结,自然也该断了联系。
她,还?是一个人?。
傅州瑞为一个中?国女?孩的舞蹈惊艳时,想起了他那二分之一的中?国血统,竟然生起了一分挂怀。她那蓬勃的爆发力、鲜活灵动的身姿,让他惊讶于自己竟然在学?校举办的一场表演中?看到了这样一个卓绝郎朗的舞者,如果不是舞蹈系院长是他旧时的一个朋友,他绝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然而?女?孩的表演让他血液都沸腾起来,久违的惊艳让他直起腰,一直看到女?孩消失在幕布后。
那晚过后,他的心跳一直在为最?后落幕时定?格在视网膜的那只翩跹蝴蝶疯狂躁动,辗转难眠,他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站在病房门口,傅州瑞生起了几分失望,像是看到一个天才还?未升起便已陨落,目光透过玻璃窗望向冰冷安静的病房,神情黯然想要离开。
忽然,病房爆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痛哭,像是一段慷慨激昂的舞蹈乐响起,锵锵锵中?舞者漂亮跳跃优美转身,动人?舞姿在暗蓝色光线里跃出柔软弧度,尖锐潮湿的美丽,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