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干空,她才意识到害怕,根本来不及打量这?间小?到只有十平米的房间,转身就冲出去了,擦过站在门边的老头,她话都没丢就消失在了蜿蜒的雪路尽头,只有雾霭沉沉的白茫茫,静默无言的陪着驼背安静的老头。
第二天?,严晴饿的前胸贴后背,磨磨蹭蹭绕了几个?圈,又去了山脚最偏僻的地方。
她听别人?说过,这?儿住着的是一个?老鳏夫,孤孤零零,从她有记忆以来他就是一个?人?,麻瑶山的人?常吓唬三十多?岁的光棍们,“娶不着媳妇,以后你?就跟山脚下的老东头一样,年级那么大?都没个?人?说话,死?了都不知道?谁来抬棺材嘞。”
她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看,乌漆嘛黑,他的土屋就一扇窗户,阴天?干脆都看不清人?影,她转来转去,什么也瞧不见。
就在她垂头丧气,想着要不走了得了的时候,迟缓的脚步声响起,踩着柔软的雪地发出沙沙的声音,路过她往屋前的菜园子走了。
严晴一跳,兔子一样飞快的窜进了屋里,看到一个?空碗旁边,另一个?盛着一大?碗冒着热气的面条后,人?都鲜活起来了。她飞速吃完,在脚步声在院子里响起时,抹了嘴快速跑了。
之后她每天?来,桌上都会有一碗热腾腾的饭。她和老头从不交流,像是两个?并行的陌路人?,只有在门边时身影重合,又很快分?开。
严晴已?经想不起来,她和老头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了,只是等她再回?忆起来的时候,灰暗、逼仄、沉闷的生活里,沉默无言,佝偻瘦弱,弯腰顶着小?山丘的老人?竟成了她黑暗底片中唯一的亮色。
老头给她续交了学费,在看出她对舞蹈感兴趣的时候,石破天?惊的让她去学了舞蹈。这?件事也是所有非议的开始,没有人?能理解,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会对一个?十几岁的漂亮美丽的女孩产生单纯的养育想法,落后、保守、封闭的麻瑶山传起了风言风语,严晴知道?已?经是很久之后,老头再也瞒不住她了。
初三那天?,放学回?来,有同班女生当面指着她说:“我妈说,他被老头那个?了,咦……都有老人?味了,那个?老鳏夫,好恶心啊。”
严晴以前不是没察觉别人?的议论,只是当这?议论真切的落在她面前时,无地自容的羞恼和悲愤还是让她忍无可?忍,冲动上前拽住女孩就撕扯扭打了起来,最后闹得双方家长都出现,林英岚气急败坏的给了她一巴掌,愤怒地问:“你?嫌不嫌丢人?!”
严晴看着这?个?消失已?久的女人?,只是单纯的疑惑:“如果?你?不愿意给我花钱,为什么也要阻拦别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是女孩就不能走出大?山。”
林英岚只觉面上无光,怀疑那个?老头给自己这?个?女儿洗了脑,“变态!你?被老变态骗了知不知道?!”
林英岚大?闹到老头面前,要求他赔偿一万块钱,不然就让他坐监狱,“性?|侵未成年,可?是犯法的!”
一万块,老头的面她吃了五年,每一笔她都算着,以后等她走出大?山,她要千倍万倍的还给老头,但是这?一万块,她不知道?怎么算。
最后,林英岚拿着老头的存折,喜滋滋的出门了,临走前眼神都没有甩给她,好像刚才歇斯底里喊着“我亲生女儿被一个?老变态糟蹋了”的人?不是她。
照射不进阳光的土房里,老头沉默的陷在凳子里,沉沉黑影让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的他的背驼的更厉害了,腰上的小?山丘压的他坐不起来。
“爸爸……”严晴红着眼睛站在门边,哀伤痛苦的叫他,如果?他还愿意答应的话。
老鳏夫并不一直是老鳏夫,在她还没出生前,老鳏夫是村里很有名气的教书先生,大?山里的孩子上课远,去学校要走十几公?里的路,他为了教书,常常住在学校不回?去,媳妇怀孕的时候,他手边的学生却是一直放不下。
就在很普通的一天?,媳妇趟河来找她,麻瑶山人?趟了十几年的河,早就如履平地,不知那天?她怎么就踩到一块滑石头,人?被冲走了。找到的时候,她的尸体已?经浮肿,孩子也早就不行了。自那以后,老头就一直是一个?人?,不再教书,一直守着这?间小?土屋。
老头干哑的声音应该是年轻时教书用坏了嗓子,因此他不爱说话,很少说话。
在严晴叫完他后,老头抬头看了过来,沉闷黯淡的房间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见他又是那样努力的按着桌面,颤颤巍巍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停在门前,屋外明?亮的阳光照清了严晴满脸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