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落了急雨,丝雨沾愁,绵密的潮气欲湿衣裳,教人不适。
沈衔香在外求学数月,许久没归沈家。谢青和他甫一照面,还有点惊异——他的气色,实难说得上好。
沈衔香着一身淡翠绿蕉叶纹系带圆领袍,膝上披了一层雪白鹤氅。端茶时,抻出衣袖的腕骨伶仃,肤色偏白,满是灰败。
见了谢青,他一笑:“谢兄,你来了。”
谢青缓步落座,斟酌了许久,才淡然启唇:“你生了病?”
沈衔香笑而不语。
良久,他缓慢开口:“这几个月,我并未四下求学,而是一直居于沈家。不要怪罪小香待客无礼,她只是担心我,也不愿将我的事对外宣扬。”
否则,他们一对嫡出兄妹必会遭沈家旁支的算计,若想自保,只能暂时掩盖消息。
谢青明白了,怪道这几月,便是沈香也鲜少来寻他。他只当小娘子温婉,知他刚入仕途,担心他公中忙碌。原来为了兄长之故,还藏了那么一星半点儿的私心。
“既如此,今日为何寻我来?”谢青不蠢,兄妹俩应当是打算连他都隐瞒下去。既要做,为何不做到狠绝?偏生弥留之际寻他上门,岂不是功亏一篑?
沈衔香叹了一口气:“小香也是娇生的小娘子,因我的身子,已经许久不曾出门踏青。好不容易劝走的她,这才得了闲暇,能邀你过府一叙……今日一事,还望谢兄保密,切莫对小香说起。”
“我省得。”
沈衔香喜笑,不是个多愁善感的郎君,偏偏现时,眼尾潮红,已蓄了泪。
他道:“我时日无多,世上最挂念之人,便是小香。我知她多重情谊,往后为守家业,必然会走那一条路。”
这话说出来,谢青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沈香不可能嫁为人妇,若她出嫁,沈家的家业就要交到旁人手中,她不甘心。这是父母与兄长留给她的唯一东西,她宁愿放弃谢青,也会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