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的一幕,养父母却并未察觉异样,养母虽不关心沈伽黎死活,但表面功夫要做足,笑得几分夸张:
"姑爷这么关心我们伽黎,我这当妈的看着实在欣慰。"
沈岚清鼻间一声轻笑:"是挺关心,三伏天人却冻感冒,景哥的关心可以列入笑话大全了。"
养母被这句挑衅吓了一跳,不知沈岚清突然发什么疯,赶紧冲他使眼色示意他闭嘴。虽然她万般疼爱这个失散多年的儿子,但今日场合却由不得他,全得看南流景的脸色。
南流景对这句话充耳不闻,好似眼里根本没这么个人,对着养父母伸手做个“请”的手势:“岳父岳母舟车劳顿辛苦了,李叔特意为几位准备了晚餐。"
说完,招呼李叔递上热毛巾给二位擦手。
养母擦着手,感叹着南流景眼光独到,屋内装修简单又不失格调;
养父擦着手,频频望向楼梯,小声问道:“黎黎现在身体怎样了,还在发烧么?打针不管用的话可以试试物理降温。"
就连吃饭时,养母一个劲儿夸奖李叔手艺好,养父却在一边认真剥虾剔鱼,生怕走温,特意找个碗扣着,叮嘱道:
"黎黎要是没胃口,劳烦管家大叔给他煮点海鲜粥,他平时不大吃鱼,嫌剔骨麻烦,就是因为挑食才导致营养不良易生病……"
宫源说着说着,眼泪抑制不住。
岚清认祖归宗后,老婆说什么也要把黎黎送出口任由其自生自灭,自己一个上门女婿没有任何话语权,天天在老婆耳边哭诉,哭的她耳朵起茧子才勉强同意把黎黎送到郊区作罢。
家里公司遭遇危机,老婆打算把黎黎送至南家联姻,联姻的还是那位臭名昭著的大儿子,自己还是没有话语权。
而这次,就算把老婆念到耳朵起茧子她也绝对不改变决策,自己能做的,只有对着月亮祈祷。
网上有关黎黎的新闻他不是没看过,他知道这孩子从前大手大脚惯了,一下子被断了经济来源肯定不好过,最绝望的是,姑爷对他似乎并不好,结婚数月只带他回了两次娘家,老婆又盯得紧,因此黎黎在这边什么情况他一概不知。
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是自己无能。宫源越想越难受,望
着满桌珍馐,想着沈伽黎还在生病只能躺着,眼泪开闸泄洪。
养母都无语了,这什么傻逼玩意儿,当着姑爷的面儿出什么洋相。她尖细的小高跟狠狠扎进宫源皮鞋,无声斥责着:“别给我丢人现眼。”
宫源所有糗态都被南流景尽收眼底,可无论是表面还是心里都古井无波,并没嘲笑的意思,反倒招呼了李叔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
"岳父剥给沈伽黎的鱼虾,送到厨房煮一锅粥,加点新鲜青菜,煮好后给他送上去,顺便盯着他把药吃了。"
宫源眼睁睁看着李叔把鱼虾端走,终于止住眼泪。南流景从来不向任何人作保证,他的决策向来不需要在意他人看法,今天,他语气沉然坚定:
“岳父放心,之后我会帮助伽黎改掉挑食的毛病。”
宫源忍不住握着南流景的手,热泪盈眶不住点头:"好姑爷,好姑爷啊!"
养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要不是当着外人的面,她今天非得拿鞋底抽死这没出息的。
饭吃得差不多,也该谈谈此次前来的正事。
养母优雅擦着唇角,笑得灿烂:“姑爷,最近公司怎样,听说幻海电子刚拿下政府的招标计划,环海高速,这次肯定要大赚一笔了吧。"
南流景垂眼,切着牛排漫不经心“嗯”了声:"小生意,不足挂齿。"
养母心中倒吸一口凉气。小生意?果然幻海电子财大气粗,连环海高速都不放在眼里,这条路一旦建成,出省更方便,到时光是高速费都赚麻了。
她稍显不安地摩挲着手指尖,笑得几分尴尬:“我们家要是有幻海集团这底气,也不至于为了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烦心了。"
养母这么说,就是因为公司为了起死回生打算投资一个新型项目,可这项目正打得火热,前途一片光明,大大小小的公司都盯上了这块大肥肉,就算跟着喝汤都能保证下半辈子荣华富贵。
这不,卷起来了,对家公司已经出价到两个亿竞争投资代理权,而自家公司遭遇经济危机后债台高筑,别说两亿,两千万都拿不出来,就算把名下所有房产都卖了都补不上这个大窟窿。
但是,她手头周转不开,不是还有个金贵姑爷嘛。
先不说南流景对沈
伽黎到底几分真心,丈母娘的面子他总要卖三分,更何况两亿对他来说也不是大钱,咬咬牙不成问题。
"姑爷,你知道科研院的s2项目么?我听内行人说,这是他们顶尖团队耗时七年研发的新项目,一经问世全国近一半的人将因此受益。"
南流景:“知道。”
养母一听,心中暗喜有戏,赶紧道:“姑爷觉得这个项目怎样,我了解过了,项目真要做成,至少能赚这个数。"
说着,她左手比了个“五”,右手比了个“零”。
南流景看起来兴致缺缺:“这样啊。”
养母点头似捣蒜:"但是你也知道,大肥肉,多少人盯着,所以……"
南流景终于抬起了他尊贵的头颅,目视养母,表情寡淡疏离:“岳母需要资金?”
养母笑得合不拢嘴:“只是暂时资金周转不开,但如果姑爷愿意,投资人肯定要先写姑爷的名……"
话未说完,南流景打断她:“岳母,前几天伽黎的生日,您可有为他发短信祝福,送上生日礼物?"
养母:?这弯拐的,直接拐出大气层。
“我给伽黎过了二十多个生日,恰好最近公司忙,偶尔忘了一次也正常,姑爷放心,等忙过这一
阵儿定会为他补上。”养母道。
南流景沉默片刻,忽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笑容似针,一下子扎进养母心头。她脸上的喜色僵住,声音空寂:“姑爷,这是……?怎么了。”
南流景缓缓呷一口茶水,倨傲地垂视着养母,薄唇轻启,声音森寒:“岳母,你可能不了解我,我这个人做事前会评估风险,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第一,您说的这个项目我有过了解,科研团队的确都是国内顶尖,品质有绝对保障,但他们是研发人员不是商人,不懂市场,经我预算,这个项目问世后三年内的曲线图会出现短期暴涨长期暴跌的趋势,最后跌入冰点,血本无归。"
养母听完,嘴巴微张,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如果真像南流景说的这样,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公司抢着做投资代理?
“以上为客观原因,我再说说主观因素。”
养母脸上的
笑容消失殆尽,她只知道她已经得到了明确拒绝,剩下的什么主观因素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南流景慢条斯理整理着袖口,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在说类似今晚吃什么这种小事。“除了评估产品市场风险,还要评估债权双方风险。”
养母:不懂。但债权方,该不会是指他和我?所以这钱还得算是借的是么?
南流景低低道:“岳母家的公司债台高筑,岳母也已被列为法院执行方,说实话,抬一手岳母的公司很简单,我也不缺这几个钱。"
他的声音越来越冷:"可这基于你是伽黎的母亲基础之上,但如果,你连儿子的生日都不知道、儿子生病你进门却连一句关心都没有、在儿子毕业典礼当天都不肯与他合影,只因为他是抱错的假儿子,那我便没有帮扶岳母的义务。"
养母候然瞪大双眼,凳子上宛如长出无数小刺,扎得她坐立难安。沈伽黎这个贱人!还学会告状了!
"虽然并非亲生,可伽黎生病犯迷糊的时候,嘴里喊着的还是妈妈。"
南流景的声音轻了几分。
他忽然想起那个在疯癫中结束生命的女人,她为数不多清醒的时候,便为儿子缝了一只人偶做生日礼物。
又想起,亲手拔掉母亲的氧气罩那一刻,自己心里在想什么。我很爱她,所以没办法再看她继续痛苦活着。
尽管无人理解,可每个孩子,都无比热爱且依赖着自己的母亲。最痛苦的时候,最开心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都是妈妈。世界语言种类繁多,可“妈妈”是唯一的,发音相同的词。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句话,养母突兀的沉默了,静静凝望着地板,不知在想什么。
南流景喊了李叔过来,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什么,李叔随即拿了支票本过来。南流景私下一张支票写上自己的名字盖了个人印章,推到宫源面前:
“岳父想写多少都可以,但我事先声明,这笔钱只能用于日常生活,决不能用于投资或还债,我这边会有支出反馈记录,就这样。"
南流景说完,扶上轮椅扶手:“我吃饱了,先休息了,各位请便。”
望着南流景决绝离去的背影,气氛是说不出的尴尬,甚至,伤自尊。
大概觉得伤自尊的只有宫源,
养母凑过来小声道:“快写,多写点,至少先把债务解决了,把钱洗出来一样用。"
宫源垂着头,颈间爆出条条青筋,一言不发。
养母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声音尖锐:"写啊!平时丢人现眼你在行,这时候又像木头一样!"“我不写。”宫源的声音发着颤。
“你疯了还是傻了?你以为像南家这种大财团会给你第二次随意写支票的机会?人家是有钱但人家不傻!快写!"
"啪!"宫源猛然站起身将钢笔摔在桌上。他双目怒睁,眼中布满血丝,胸膛剧烈起伏。
养母被吓了一跳,怒掐之:"你突然发什么疯,吓死我了。"
宫源也顾不得是在别人家里,怒极而啸:“你好意思写么?!卖儿子赚来的钱你用着睡得着觉?!我不写,你也别想打什么主意!"
说完,怒撕支票,愤愤扔进垃圾桶。
父母尖锐的争吵声中,沈岚清疲惫地抬眼看向楼上。这次被南流景羞辱的不仅是父母的脸面,还有自己那颗脆弱的少男之心。
沈岚清黑化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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