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他似乎想到什么,从袖中捏出那颗琥珀珠子,递给裴约素道:“我问沈将军要来的,我看你似乎和这颗珠子是旧相识。”
裴约素将珠子放在手心,细细端详,神情里有难掩的激动,片刻后,她才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望着刘若竹说道:“我的养父曾在「影梅庵凶案」中被指认为凶手,处以极刑。这枚琥珀珠子,是死者锦慧师太,即当年影梅庵住持手上常年戴着的手串上的东西。琥珀是集天地之灵气诞生的宝物,极少能打磨得如此浑圆,最罕见的还是,这颗珠子放在太阳底下,能看到锦慧的法号。”
刘若竹听后,将珠子拿过来,对准太阳光,果真见到珠子上刻着的一个「慧」字,并且,这个「慧」字吸收了太阳光,不断放大了光明。难怪裴约素当时隔了段距离,却能发现这个端倪。
所有遇到的一切,似乎都在将他们往潭州那片逝水中引。
“当年,你养父被指认的罪名是什么,我是问,那尼姑的死因是什么?”刘若竹多问了一嘴。
裴约素面色有些不自然,低声道:“说我养父强迫庵主不成,竟将她掐死。影梅庵在潭州当地名声颇大,所以这件事也就闹得很大。那庵主确实死前与人有过首尾,致死伤也确实是喉咙上的那处。”
“我养父常年戴着一枚玉石扳指,是与我养母的定情信物。可笑的是,那庵主脖子上的印记,除却人的五指痕迹外,还多出一块,他们说,那就是我养父的扳指留下的印记。当时很多证据都针对我养父,我养父几乎辩无可辩。奇怪的是,我养父似乎也不想辩,任由他们胡说处置。不过我是不信的。那庵主的尸体,我曾远远见过,脖子上的印记深深浅浅。我当年不明白,后来经历的案子多了,便通晓了一些事……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男女行鱼水之欢时,为了达到某种乐趣,也会掐住对方的脖子。可究竟是怎样的力度,或是姿势,能失手将对方掐死呢?”
听了这么些话,刘若竹一下子想起她在枣树下看的那本包裹皮上写着「伤寒杂病论」,内里却是名为《巫山新语》的禁书。
原来是这样。
“刘侍郎,沈将军,冤枉啊!”那道突兀的喊声再次回荡在刘若竹脑海中。
“那名男子是想伸冤,若没这颗珠子,我便当他是为自己所遭遇的不平事喊冤。可有了这颗珠子……难道他是在替你养父喊冤?”刘若竹脱口而出。
裴约素有些迷茫地摇摇头。
离潭州越近,过往的回忆混杂着某种很古的东西,一齐涌上心头,某个回想不起的画面,似乎一下子拉近了不少。可还是如当年一样,陷入泥潭,无法摆脱,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早已幻化作一个梦魇。
潭州和江城,一水相通。刘若竹一直觉得,这白太守对自己的热情款待,以及安排下的种种节目,都是在故意拖延自己和沈将军押运粮草的进程。为官这些年,他对「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句话,一直有着最深的体悟。
江城,潭州,水灾,影梅庵……似乎有一根线,将这些看起来不相关的词,串联在一处了。
第87章 影梅庵中
眼看着鱼肉就要焦了,裴约素忙灭掉炉子的火,待江风吹过一阵儿,才拿了筷子,慢腾腾吃起来。
恰时夜色催更,江面上起了一层薄雾,船上也已掌了灯。水波平稳,刘若竹不说话,只是盘坐于一边,欣赏这一幅灯火摇曳下的美人吃鱼图,竟是没饮酒也自醉了。
“刘侍郎,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裴约素停了下来,嗅着空气中飘来的一股奇怪的香味。
这股味道淡淡的,若非裴约素对气味敏感,刘若竹还真没留意。
突然,船身不知撞上了什么东西,骤然晃动了几下。
裴约素嘴边的鱼肉掉落到身上,形成了一块斑渍。这对于爱干净的她来说,是无法忍受的。还没来得及起身,裴约素再次感到船身的剧烈晃动,连坐都坐不稳了,直接倒向了刘若竹身上。
刘若竹扶住她,大声问船夫:“怎么回事儿?”
船夫还没来得及回话,大家便看到,自船的两侧攀爬上来十几个蒙面黑衣人,各个手握刀剑,即便浑身湿透,像是在水里埋伏许久。但没有丝毫的气弱,可见各个深暗水性。
“水寇,遇到水寇啦!”船夫惊慌地大叫,随即趴伏在船板上,向黑衣人们磕头,“各位爷爷,饶了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啊,要什么,给你们就是了!”
听到水寇上船的消息,船上立刻乱作一团,尖叫声、求饶声四起。
黑衣人们拔刀杀了两个人丢下水,水面立刻被鲜血染红。紧接着,他们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奔向裴约素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