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刘若竹却从不习惯房中有女人贴身伺候,他早已命人在院子里,临时收拾出一间耳房,让锦绣住进去。
“锦绣姐姐,你应该知道,让你来伺候我,是阿婆的意思,非我本意。我心中敬你,实在不忍心看你做伺候我的事儿。”刘若竹对她说道。
“县主对我有恩,我原本就是打算自梳,服侍县主一辈子的。县主既然将我指给你,那么从此以后我便只听从你。郎君既不喜,我自当遵从郎君的意思。”锦绣不卑不亢地回道。
刘若竹见她果真如府中传闻那般,见人见事极明白,心下松快起来,“锦绣姐姐,总归是阿婆疼你,怕你日后孤单。你在我这儿,想吃些什么,用些什么,尽管说。日后你愿意留在府里也好,想通了择人嫁了也好,我都随你。”
正在同锦绣说着话时,阿茂匆匆步入房中,见到锦绣,微微一愣,可他不似阿则性格外向,没有将心中的疑问宣之于口,而是迅速退到一边。
锦绣瞧见阿茂,知道他是郎君的身边人,忙自觉地退到房门外,阿茂这才到跟前来。
“郎君,你找我。”
“嗯,有一件事,需要你去查,涉及到宫中,你需谨慎。”刘若竹声音越来越低。
烛火摇曳,将这一主一仆的身影拉长。
过了两日,管家父子的案子在明面上有了一个了结。杀害严婆子的凶手牛大头伏法,干扰刑法的富贵也被判入狱,那几个被来玄之接来长安的乡绅也被强制送回潭州。只余下一件事,管家的一进宅子,按照管延京真正的遗嘱,是要送与裴约素的。但目前,真正的遗嘱被毁,裴约素无法继承,且她本人也无意继承,刘若竹私心里不想便宜了那帮丑恶嘴脸的乡绅,便没有告诉他们真正遗嘱被毁一事,否则又要惹出一桩麻烦来。
最后,在裴约素的建议,和在吴伯甫的帮助下,这处宅子过了明路,一分为二,改作慈幼堂和施药堂,专用来收留被父母抛弃的幼儿,以及给没钱治病的穷人施药。
“我想,师傅的在天之灵也是乐意的。”裴约素看着昔日的南山堂,被撤下牌匾,换上新的,颇感欣慰。
故人已去,但「医者仁心」的精神气当长留。
刘若竹站在一边,忽地向她递出邀请,“下个月,汝阳王妃筹了牡丹花宴,你想不想随我去?”
世人皆爱牡丹,裴约素也不例外。只是,她自知身份不配出现在那样的场合。
刘若竹看出她的顾虑,笑道:“还是和从前一般,打扮成我的侍女。”
“这能行吗?”裴约素心里隐隐感觉不妥。
“为何不行?只不过,那样的场合,你不能再穿得如此朴素了。”刘若竹眼底露出一丝神秘,“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裴约素心底半是好奇,也半是期待地,被刘若竹带到珍宝阁。
珍宝阁,顾名思义,这里汇集着各地能工巧匠的手工艺品,用的材料不是稀少,便是昂贵,满长安世家大族的小娘子都喜欢来这儿买首饰。这地方裴约素并不陌生,因为很多年前,她也曾在阿娘的陪伴下来过。虽说阿耶性情节俭,到底阿娘还是疼惜自己的,华贵的珍宝首饰,她也曾拥有几件。
看着珍宝阁的牌匾,裴约素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进去吧,裁缝大约都等候许久了,除了给你买些首饰,还得重新裁制一身衣裳。”刘若竹说道。
“就算牡丹宴再隆重,我一个丫鬟用不着穿得太显眼吧。”裴约素回道,心底隐隐的,也不愿意在这时欠他太多人情,有些事情,她还没有彻底想明白。
刘若竹望了眼四周,忽地靠近裴约素,在她耳边道:“这次牡丹花宴,太平公主可能也会去。若想为你阿耶翻案,机会在眼前,且看你如何迈出第一步。”
裴约素瞪大眼睛,她没料到刘若竹下的一步棋竟是在这里。
刘若竹笑得颇有一丝小得意,像是做对了什么事情的小孩子,在等待大人的褒奖。
裴约素心中百感交集,他竟是什么事都为自己打算好了。
昔日里,太平公主还小,仗着父皇和母后的宠爱,干出许多有违礼制的事儿,竟然还曾在太子的婚礼上,向父皇、母后讨要驸马。朝中皆是对公主大加指责的臣子,阿耶也是万分不喜。可他和那些臣子不同,那些人仅仅只是看不惯公主丧失女德,而他却是念在公主还年幼,像一个长辈那般,在私下劝谏公主。太平公主身边的人,多是谄媚权贵之辈,真心为着她的人不多。时候久了,公主倒也对阿耶生出几分真心。阿耶被指「谋反」时,公主也曾试图为他说话,只是陛下心意已决,谁也撼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