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顾蓦地温柔,伸手进去,宽厚的掌心在唐软的后颈上抚摸。
唐软突然好气,气自己的无力辩驳,也气自己的默然沉寂,最气沈顾竟能寥寥数语击溃他的决定。
我太懦弱了。
懦弱得令自己都嫌弃。
但他本就是一只绵软的兔子,如何能与拥有利爪的猛禽一较高低。
沈顾把他从衣柜中牵了出来,那副曾颤抖抗拒的身躯又重新乖顺地坐回在沈顾怀里。
唐软手里还紧紧攥着盛放冷却食品的袋子,密封的保温罐里泄出部分羊肉汤,混合未干的泪痕溅在胸口毛衫,形成一大片难闻又黏腻的污渍。
沈顾一点也不嫌弃,刚才一直伪造出的强硬骤然疏松,一片片武装到牙齿的鳞甲正在收敛,能重新搂住软软的触感使得他从心底呼出一口浑浊的薄气。
太险了。
差点失去一个人的感觉太险了。
怎么也抚摸不够小妻子的柔滑肌肤,沈顾逐渐上瘾,是专属于软软特有的瘾。
“我这辈子只娶过一个人,那就是你,软软......”
再不会有别人的,只是你。
若是往常,软软的脸一定会绯红如夏日里骄阳。
如今灰白的一片,愈发楚楚可怜,异于常人的睫毛垂落如伞,遮蔽了全部的痕迹。
那些想要离开自己的痕迹全部被抹除得干干净净。
沈顾操纵轮椅,单手搂紧唐软的腰肢,一直驶到盛放晚餐的桌前,冷声呼唤秘书快拿去再热一热,小夫人要吃。
沈顾的指尖轻轻滑蹭唐软细白的耳畔,替他整理好微乱的耳畔碎发。
“分明是你先赖上我的。”
“就乖乖待在我身边好吗?”
.
回家的路上唐软一直没有啃声,沈顾也不再逼他,兔子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他盘算差不多也稳住了唐凌,计划的进度超前完成。
在家好好陪软软呆几天。
司机将车停靠在宅子的地下停车库。
一路上他都怀抱唐软,亲手给他喂了点稀饭,唐软显出困倦懒散的姿态,沈顾将平常盖在身上保暖的羊绒毛毯裹住他的身躯。
保镖问,“少爷,用不用我帮您把小夫人送回卧室?”
沈顾侧横他一眼。
保镖好没眼色,自知无意中触犯了少爷的逆鳞,悻悻退到轮椅后面躲起来。
沈家宅子里却多少有些异样的交谈声,平常沈夫人要睡美容觉十点必定躺上床睡觉。
现在快凌晨一点钟,灯火却辉煌依旧,整幢豪宅连客厅带每一条走廊的灯具全部明亮着。
沈顾本打算先给软软洗个澡,伏头低看,不知何时唐软依偎在怀里已经睡着,眼皮子在微暗的毛毯底翻转挣扎。
沈顾贴在他耳畔低语,“没事的,忍一忍,过两天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会好好待你。”如同魔咒。
他的轮椅从客厅滑过,沈夫人已经耳聪目明听得清楚,隔着半条走廊的距离急匆匆喊道,“小顾,快过来!你小叔叔出了点意外!”
对于沈慎言,沈顾的记忆并没有多么深刻,只是小时候觉得这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亲戚成天总爱往自己家钻,若不是父母鹣鲽情深,恐怕在旁人眼底,还会猜测这家伙是不是应承了觊觎嫂子的恶名。
虽说沈家的亲戚数量也不在少数,既然沈慎言总来串门,应该对侄子也是格外不同的。
奈何这个小叔叔似乎并不怎么喜欢沈顾。
沈顾念国小也就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某一次去同学家玩耍,被邻居家养的德国黑贝咬了一口,虽然主人及时呵停狗,犬齿在沈顾的大腿划破一层皮,除了剧痛之外,啃咬流血的情况并不严重。
沈慎言来家串门听到沈夫人心疼儿子,随口朝年幼的沈顾抛出一句,“德国黑贝活泼热情,高度敏感,狗的种类里最聪明的一种,甚至是做警犬的最佳选择,为什么偏觎嬉要咬你?”
那话说得活脱脱沈顾活该,况且沈慎言讲话完全避开沈夫人耳目,侧首还附赠一抹轻慢的微笑,尤其惹眼。
沈顾对这个亲戚不喜,也不厌,总之很难亲近起来的感觉,尤其这次他出了意外连腿都残疾了,所有亲戚里最不希望看见沈慎言的身影。
沈夫人说小叔叔出事了,他还以为沈慎言出了严重车祸,正在被运送到重症监护室的路上。
哪知沈慎言坐在沙发中央,一脸烟尘狼狈,风度翩翩的形容是绝对配不上的,倒是落魄中透露出自然优雅。
都说外甥像舅舅。
沈顾这个侄儿与沈慎言因为血浓于水的基因连系,眉眼里彼此都有点相近的地方。
不过沈顾毕竟年轻,身上的沉稳冷重初见雏形,而沈慎言一脸温笑,岁月的磨砺之后是成熟的绅士,更多的是深藏不露的圆滑。
沈夫人眼尖,最先看到唐软被抱在沈顾怀里,大声问,“软软怎么了?为什么要抱着回来?难不是也受伤了?!!”
她一叫,沈慎言也神情微凌,快用眼神探过来瞧。
沈顾道,“没事,软软睡着了而已,”不得不关心亲戚的随意态度问道,“小叔怎么了?”
沈慎言一身灰尘,高级的真丝睡衣边角处有撕破的痕迹,眉眼倒是干净得,双手黑乎乎沾了灰烬,摸哪儿哪儿脏。
沈冲坐在一旁终于搭话道,“你小叔可丢人了,小孩子就别问了。”
沈慎言倒不在乎丢丑,脏手扶了扶脸上的镜框,“我新雇的钟点工没注意,把我工作室的纸不小心点着了,等我洗完澡发现家里起火,原本想要及时救火,结果我堆在家的那些纸都是易燃品......轰!!”
双手作了一个夸张的手势,“整个都烧起来了,包括我的身份证,银行卡,社保卡......基本上都没救了。”
沈夫人宽慰他半天,忍不住再唠叨一番,“人没事就好,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再说你的工作室烧没了,还得再重新装修,估计没有三五个月很难再营业。”
沈冲没说话。
打惯圆场的沈夫人自然能猜透丈夫皱眉的原因,主动做个顺水人情道,“反正家里的房间多,你就在家里挑个合心的房子,舒舒服服住下就行。”
沈慎言有专属自己的工作室,每年的进账也不在少数,称为黄金单身汉也不为过,单这个人自由惯了,没有在天城购置下任何一处别墅,只往自己偌大的工作室楼顶高一层住下,拿工作的地方当家,而且岁数逐年增长不结婚,成为大哥沈冲的一块心头顽石。
沈顾一听便不愿意。
沈慎言却毫无推辞的意思,双手合掌朝哥哥嫂子致谢道,“真是太好了,要不然我今晚连酒店的房费都支付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