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雁洄和阿戊等车等了很久。
司机不是说客满,就是有人提前约了。
雁洄没细究,至少人家还愿意维持你的体面。
最后是地质队的卡车要去县城采购,顺带捎上了雁洄和阿戊。
在茶水棚下车,阿戊带雁洄走过农田,推开一间小土屋的门。
屋内太暗,雁洄适应了会光线,阿戊已经拿起桌面的药袋,蹲在床前,驾轻就熟地帮床上的人换药。
换完药,床上的人终于发出动静。
“哦,你来了。”
嗓音像渴了许久,又被沙砾磨过的那般沧苦。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雁洄以为人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
阿戊用手碰了碰桌面的水壶,早就空了,他说去倒水,阿婆拉住他的手,让他等等。
阿婆挣扎着要起身,拒绝了阿戊的帮助,双臂支撑,腾挪臀//部,简单的动作她做得气促喉喘。
老人和青年之间,有雁洄无法插足的东西,她走去开了一扇窗。
阳光像踏了矮阶,层层地递进屋内泥地。
老人的目光从地面,掠过雁洄,最终停留在小窗上。
“那日是七月七,我还记得,都还记得……”
“还盘王愿,驱离旱祸,降落雨泽……山泉源源,米粟又满仓,红绸点了长灯,长者们捧酒唱祝歌,孩子啊笑啊笑地敲铜鼓……嘣!嘣!地动山晃呀……”
这些话,她每日都要说,即使阿戊不在,她也是每日都要说。
说了足足七十八年,何等的折磨。
“没了,就都没了……”
如今阿婆说完,却露着浅浅的笑。她缓缓闭上双眼,头忽一侧,像失去了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