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惊一场,没诈尸。可是更恶心了!朝铃真的很想哭。
朝铃避开这张黑脸,加快速度往上爬。好不容易就要到尸堆顶点了,朝铃心中正要一喜,脚踝忽然被什么粗糙又冰凉的东西抓住。什么东西?朝铃僵硬地低头,看见一只焦黑的手掌攥着她的脚踝。方才那个爬着蛆虫的大脑袋正缓慢地从尸堆中往外伸,外豁的两排牙长得大大的,似乎要去咬朝铃的脚踝。
他这一动,整个尸堆都在动摇。
真的……真的诈尸了!
朝铃脑子一炸,似有冰蛇从脚踝直接窜上天灵盖,她差点尖叫。一想到雪见城里可能有猛兽,朝铃没敢真叫出声,咬着牙扭动脚踝挣开那焦黑手掌,然后一脚把那诈尸的头颅踹了出去。
尸体的脖子被烧得很脆,朝铃这么一踹,他脖子一下就断了。那脑袋横飞到街上,撞到了马车的板壁,发出响亮的咚的一声。很快,朝铃听见街对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似有一大伙人往这儿赶。朝铃趴在尸堆上仰头瞧,只见许多缺胳膊断腿儿的人往这儿奔,有的还拖着血淋淋的肠子。朝铃傻了,那些真的是活人么?他们大多形容枯槁,脸颊扭曲,眼珠子圆球似的外凸。朝铃想起在夜食原见到的那些邪怪,好像和这些人长得差不多。
朝铃心凉了,她知道为何雪见城一个人都没了,因为他们都成了邪怪。那些死尸不是被猛兽袭击,而是被邪怪撕咬。月见神把邪怪的牙齿敲碎,给他们戴口笼子戴锁链,所以他们无法袭击人。可这些邪怪不一样,他们行动自由,凶猛无比,这还是朝铃头一回看见野生的邪怪!
转眼之间,邪怪们就到了小巷外头的大街。那焦黑的大脑袋在地上骨碌碌滚动,牙关开合,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邪怪们佝偻着背四处逡巡,没有发现藏在尸堆顶端的朝铃。朝铃竭力抑制自己的发抖,趁着邪怪还没发现她,小心翼翼往墙头挪。
明天就是她的生辰,她可不想生辰和忌日在同一天过。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的动作又唤醒了一些尸堆里的尸体,卡在尸山中央的几具尸体正睁着黑洞洞的眼眶,不停地伸着脑袋,想往声源处够。他们晃动了尸山,眼看尸山就要塌了,顶端的朝铃摇摇欲坠。朝铃在心里说冷静,屏住呼吸,踩着晃动的尸山,攀住了马头墙,翻到了另一侧。在她离开尸山的瞬间,山体土崩瓦解,尸首滚落在地,碎成炭黑的尸块。
朝铃松了一口气,骑在墙头眺望张府,府邸里寂静如死,花木掩映的过道上有一些徘徊的影子。走路动作很奇怪,感觉不像是活人。朝铃没敢贸然下去,深吸一口气,抓住了一根探过墙头的树枝,荡到了对面的大树上。小时候掏惯了鸟窝,练出了矫健的身手,朝铃踩着树杈子直接上了屋顶。
她踩着房顶,一路攀大树,路过许多邪怪的头顶。邪怪们听见响声,仰起头来瞧,朝铃早已离开了原地。她望着神祠的方向前行,走得越深越失望。张府一个活人也没有,雪见神难道会在神祠么?雪见神若在,又怎会任雪见城变成这般模样?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朝铃终于到了神祠。她茫茫然望着眼前的一切,感到不可置信。神祠被烧成了灰炭,塌了大半边。昔日古朴威武的猫神塑像,脑袋像西瓜一样碎成两瓣,被火烧得焦黑。
“神,您到底怎么了?”
朝铃忍着泪,蹲下身,抱起猫神塑像的半边头颅,帮它擦去脸上的黑灰。
她走之前还好好的神祠,现在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眼看天要落山,她必须快点儿离开雪见城。在这里过夜,无异于自寻死路。她去厨房寻了个背筐,把猫猫神两半破碎的头颅装进筐子。
做完一切,朝铃擦了擦湿润的眼眶,抬起脸,忽见颓圮烧焦的横梁上蹲着一只蓝眼睛的黑猫。夕阳落在它的身上,它仿佛披着一层璀璨的火焰。它的眼神那么平静,让朝铃不由自主地想起雪见神。
朝铃向它伸出手,“小煤球,你是猫猫神的信徒吗?神使们离开神祠,没有把你带走吗?”
煤球似乎犹豫了半晌,慢慢朝她走来。朝铃把它抱起来,放进背筐,让它趴在石头猫猫神的脑袋上。
朝铃轻轻抚摸它柔软的小脑门,“你乖乖趴着,不要出声,漂亮姐姐带你出去。”
朝铃爬上参天古木,尽自己最快的速度下山。一路上,小煤球出乎意料地十分温顺安静,连动也不动。朝铃好几次回头检查背筐,确定它还在。
走到半路,脚下的屋子传出嗡嗡的人声。有活人?她心中一喜,趴下身子揭开瓦片,底下是张家的正堂,被布置成了灵堂的模样,一具尸体蒙着白布,躺在庐帐里。张老爷背对着他,坐在灵床边,嗡嗡哝哝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