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祀慢慢平心静气,尽量让脑子里不去想方才的场景,好容易说服自己喝了口茶,帘子一掀,程雍躬身走了进来。
怒火再次冲上天灵盖。
他泠泠一笑,骨节分明的手指叩着桌案:“是程雍啊,何时来的?”
程雍行完君臣礼,“回殿下,臣将到。”
他把程大人的密信奉上,见容祀草草略了一遍,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程家的大义,孤会记在心里,事成,程家加官进爵,享太庙之荣。”
程老大人曾任太师,于朝堂有功,眼下已经病入膏肓,咽气只在朝夕间,容祀这番承诺,算是给程老大人一个极其体面的归属。
程雍自是感激再三。
于理,容祀欣赏程雍的学识风骨,甚至愿意将朝上最棘手最隐蔽的事情交由他来处置,他信任这个人,如同信任胥临胥策永不会叛一样。
可是于情,程雍让他如鲠在喉,吞不得,吐不出。
虽说孽缘有一半苦果是自己种的,可容祀怒火中烧之时,头脑也并不那般清晰。
眼前坐着的人,早已不只是臣子的身份,更是对手,是劲敌!是对自己有着极具威胁力的人!
他面色不变,心里却如波涛汹涌,激流动荡。
殿下,臣去北戍的请奏…”
那等蛮荒之地,何须遣你过去,后日之后,京中会有一番官员变动,你跟傅鸿怀,梁俊孤自有安排,孤得倚仗你们。”ζΘν?荳看書容祀意味深长,程雍抬起头,目光清亮似月。
臣愿去北地平…”
容祀捏着眉心摆摆手,“你是因为何事非要去北地戍守?”
程雍身姿如玉,已起身站在下手,“臣…臣的私心,望殿下成全。”
因为她?”
容祀挑破缘由,眼尾一挑,直直望向怔然的程雍,“因为她不会同你成婚,你便要将自己放逐到北地,空空废了自己满腹才学,去北地同一群老东西斗智斗勇?
你爹娘会如何做想?孤,又会如何自处?”
程雍虽一直不想承认因情而来的挫败感,却在容祀挑破窗户纸的一刹,莫名感到被狠狠戳了一剑,钻心窝的疼。
他三岁开蒙,每日早早起床先读书一个时辰,用过膳后,再去同夫子习课,每每夜深人静,都要熬到困倦不堪,方沐浴洗漱,躺下后,犹在榻上披着外衣小读片刻,故而才有今日的成就,才有糊名科考拔得头筹的得意。
他生来骄傲,不允居于人后,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上栽进泥里,混沌乃至不能脱离。
他不想承认容祀的话,心里却早就认定了这个事实。
容祀摩挲着手指,嘴角勾起一抹笑,似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一般。
败在孤的手上,你有甚可自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