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湘不信,马筠安满脸都写满了心事,哪里像无事的样子。
他们只有一面之缘,宁湘也不便深问,只侧目看着他,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眸在煌煌夜色中,漾起温暖的涟漪。
马筠安与这双眼睛对视片刻,缓缓垂下脑袋,艰难开口:“我母亲去世了。”
宁湘一愣,难怪今日见他神色有异,还瘦了许多,原以为是上次伤后未痊愈,竟是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么?
马筠安坐在石阶前,一身落寞与伤痛:“今日是家母头七。”
宁湘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多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到头来的安慰只能化作一句:“节哀。”
马筠安声音低哑,抬头看她:“上次之事,多谢姑娘,在下无以为报,心中有愧。”
“还是没能帮到你和你母亲。”她以为那二两银子至少能给患病之人带去一丝希望,没想到也是徒劳。
远处布施的僧人正在发放河灯,她过去要了一盏,递给他,“这河灯给你,净闻法师说这些河灯在佛祖面前供了四十九日,沾染了灵气,能寄托哀思,传达你的祈愿。愿令堂大人早登极乐。”
“多谢姑娘……”马筠安颤着手接过,这几日处理母亲的身后事已经精疲力尽,每每夜深人静挑灯夜读时,身边再没了嘘寒问暖的人,便受不住了。
原本只是想出来走走,没成想会遇到宁湘,河灯被她点亮,一簇渺小的光在眼前摇曳,照亮不甚明朗的一角。
他忽然绷不住了,捂着脸失声痛哭。
相依为命的母亲离世,让原本就不顺遂的人生雪上加霜。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往来的行人擦肩而过,怀念故人而哭泣垂泪的不在少数,这样的夜晚,本就是宣泄哀痛的时刻。盈眶的热泪,也只是纾解白日里,难以宣之于口的伤戚与怀念罢了。
马筠安哭得伤心,想到他正是脆弱的时候,相识一场,一走了之也不好,宁湘便坐在他身边,默默陪伴,没注意到一道黑影覆在眼前。
身后高处灯笼带来的光明被遮了大半,宁湘往旁边让了让,那影子没动,回过头去,却见净闻和善慧停在台阶上,善慧那个小和尚手里拿着一盏河灯。
“我和净闻师兄在布施,想起施主来,特意为你留了一盏。”他跳下台阶,把灯塞她手里,“你不是要祭拜亲人?”
呃……
罪过,她父母尚在人世。
果然,说一个谎,往往需要无数个谎来圆。净闻看过来,漆黑的眼眸在跳跃的灯火里有着融融的暖意。
他的眼神不含任何杂尘、欲望,透亮明净,仿佛能洞察人心。
宁湘被他看着,感觉自己无所遁形,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心里默默想,等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去佛祖面前忏悔,让她折寿十年也好,父母一定要长命百岁。
这河灯就供给去世多年的二哥吧,希望他能保佑爹娘康健顺遂,保佑她这个妹妹能早日回家尽孝。
净闻看她接了灯,好似放了心,正好有香客相询,他回过头去耐心听着,偶尔说上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