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如许用忍笑又略含羞涩的音色说:“皓然,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一直一直等着你。”
播放键嘎嘣跳回原位,红灯灭掉,病房归于寂静。
梁堂语这才明白,原来那卷带子的尽头是在这里。
他师父午夜轮回重复听的,也是这几句话罢。
病房两侧门扇豁然咧开,魏浅予带了满身风雪冲进来,长睫结冰,脸色分不清是红是紫,羽绒服帽子扣在头上,毛领肩膀落了厚厚一层没化的雪。
他站在门口,怔愣看着前方躺在床上的人,寿衣摆在床头,是坐在床边的梁堂语出去买的。
“你怎么……?”梁堂语惊诧抬头,见他羽绒服上冻了厚厚一层冰雪吓了一跳,赶忙过去要给他把外套脱了,魏浅予的手没有半丝热气,像冰棍一样冷硬,梁堂语揣进怀里捂,惊问:“你怎么弄的?沈启明呢?你自己跑回来的?”
魏浅予不答,眼睛似乎都被冻住,外头冰天雪地,他一路刀割似哪哪都疼,此刻却觉不出半点了,掀开结冰的眼睫,讷讷问:“我干爹他……去了?”
梁堂语把自己外衣拎过来给他穿上,低头见他裤子上也都是雪,皲裂似的,猜在路上摔了不止一跤,他心疼,艰难回了个“嗯”。
魏浅予深深出了口气,没有像梁堂语预想中那样失控大哭扑上前。他眼珠往上看憋住泪,从他师兄怀里抽出手,冻僵的手指掀了三次才勉强打开抱了一路的锦盒。
他把里边的碧玉龙凤合卺杯捧出来,跪在床前给他干爹塞在手里,聂瞎子的手已经僵了,五指不和谐的卡住。
“你摸摸。”魏浅予说:“是不是你家的。”
“我给你拿回来了。”他往前膝行,离得更近,“你这个小老头,说要等我回来看一眼的……”
说到这里,他红着眼圈哽咽住了,他不想叫这人看见自己哭,额头抵在床沿整个人无力摊坐地上,没发出声音,只有肩膀颤动。
沈启明在他之后很久才进门,狼狈又气喘吁吁,梁堂语看他比魏浅予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身西服冻得嘎嘣硬,进门脱外套抓过陪护床上的被子裹在身上,上下门牙冻的直打架,一连三个喷嚏惊天动地。
梁堂语把门关上,蹙眉问:“你们怎么弄成这样?”
“狗……王八蛋!”
沈启明冻的嘴都瓢了,连出来的气都不是热的,暴躁骂,“风文甲那个狗王八蛋!在拍卖场上没争过我小叔,出门把我们车给撞了!”
“这样的天,根本打不着车,我们叫了几个附近人,加钱都不给开,我小叔没法子,带着我一路跑回来的!”
梁堂语听到车祸心差点蹦出来,又听见他们一路跑回来,拳头嘎嘣一握,着急问:“你们受伤了没有?”
沈启明嘶吸了口冷气揉脑袋,“”他因为惯前额撞在方向盘上,耳鸣半天意识才缓过来,“我小叔没事,给我头上磕了个大饽饽。”
“他妈的这姓风的是真疯了吧!”
他再哔哔什么梁堂语没听见,过去蹲下直接把魏浅予搂在怀里,他不管有没有外人,会不会过分亲密,压着声,极尽温柔问:“疼不疼?”
他搂着魏浅予冻僵的身子,妄图用自己的身上的暖和气把人焐热,想连身上带心上,替这人疼了。
魏浅予趴在他肩膀上摇头,眼睫上的冰化了,混了眼泪,一起打湿梁堂语的毛衣。
“不疼。”
他身上不疼,只是心里像被挖掉一块,他以后没有干爹了,比亲爹对他还好的干爹没有了。
他甚至没来及回来见上最后一面。
魏浅予在他怀里趴了会儿,此情此景沈启明丝毫没有多想,亲人离世,师兄弟互相安慰再正常不过。身体稍微暖和了些出去找护士要了热的红糖姜水回来给他小叔喝。
魏浅予简单换了外边的衣服,捧着姜茶暖手,热气恢复过来,深深吸口气,所有悲哀、愤懑、不快都被克制着压下去,转过头问梁堂语,声音沙哑,“干爹走时候有没有给我留什么话?”
梁堂语说:“没有。”
他怕魏浅予遗憾,想了想又说:“他把我留给你,叫我以后照顾你。”
魏浅予“哦”了声,低头喝水,几滴眼泪就掉进杯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