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可他现在要从彭玉嘴里知道画画者的去处,只好暂且忽略刚才的“冒犯”。

“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如果这人还画画……”那遍布全国的聆染堂就一定会有他的消息,但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他转口说:“如果他还画画,就一定有迹象。”

他始终不相信这人离开了十八年,聂瞎子哪里的废品是近期才收的,哪有人能把他存十八年的画卖破烂,怎么听都不像那么回事儿。

彭玉垂着眼皮,自从提起这个人后他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转眸看向梁堂语,话题结束的生硬又明显,“老梁,你真没有办法修补吗?”

梁堂语对上他的眼,“我觉着还是找原画师自己补比较好,其他人动笔,只是狗尾续貂。”

彭玉眼见两双招子四只眼睛都盯向自己,梁堂语摆明是要和沈朱砂站在一起,铁了心的叫他说实话。

他被气笑了,一拍桌子驱开二人,脊梁往后一靠,这个空档里把能说的不能说的在脑海中过了两遍,捡了些不伤大雅的透漏出来。

“他叫聂皓然,当年跟我师父关系非常好。不过从我师父疯了的谣言传开后,很多朋友就不同他来往了,葬礼上我也没见这人来吊唁,留学回来后才听说他早走了,至于去哪了我也不清楚。”

魏浅予和梁堂语坐在桌前不约而同对视,皆从彼此眼中看见了同样的猜疑那人竟然姓聂。

“嘶”彭玉抽了口气,敲了敲眼前桌子讥诮笑,“你们师兄弟能不能别当着我的面玩弄心有灵犀,想到什么说出口来,我也听听。”

梁堂语低头垂眸,不知冷热似的呷了口凉透的茶,“没什么。”

魏浅予轻咳两声,错开的目光投到边角书柜上又掠回来,抓了别的话问:“你刚才说风先生因戏成痴是谣言?”

彭玉用眼角瞥他,看出这其中有他所不知道的事儿,只不过这俩人一个闭口不言,一个浑身八百个心眼子,他瞧不出什么,靠在椅背上下意识要用折扇敲桌子,刚端起来就察觉到不对,又捏着拇指轻缓放下,淡淡道:“我不知道旁人怎么想,起码在我眼里,在他最后火烧雪园以前,都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并非没什么两样,只是他的变化彭玉不愿说。风如许在最后那段日子里,并非像外界传言那般为戏痴狂,他很正常,并且过得相当肆意轻快。

他不唱戏也不练功,每天在园里赏梅、看雪、点香、画画……

彭玉清晨早起吊嗓,风如许被吵醒后披着狐绒大衣掀开帘子站在廊下看他。看他,也看雪,看白墙灰瓦之上累积的厚厚一层。那时候雪园已经没有佣人了,他亲自下厨煮热乎的梨子汤给徒弟喝。

那段时间他师父生活的相当有格调,像是在休养生息,积蓄力气,等待大雪过后春暖花开里的重逢。

作者有话说:

半夜风如许,平明雪皓然。

宋代陈师道《元日雪二首其一》

第35章 冥冥之中的安排

梁堂语决心不给彭玉添那两笔,只是让把扇子留下,自己再想别的办法。艺专那里中午还有两堂课,彭玉临近饭点就走了,出门时迎面过来一辆栽满破书旧衣服还有玻璃瓶的旧三轮车,车斗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能掀翻。

蹬车的独眼瞎子口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儿,彭玉听着有点耳熟,但也没多想,侧身给他让路。

瞎子经过时候点头笑谢。

挂满黄叶的梧桐树上麻雀叽喳,地上人影重合又分开,两人各自朝相反方向去了。太阳挂在头顶,影子落在脚边,像是擦肩而过的缘分。

梁堂语送完人回到书房,魏浅予跪坐在桌前看扇子,目中兴奋难掩。湘夫人他跪坐的腿边舔毛,瞅见梁堂语进门,抬起屁股挪到另一侧去了。

魏浅予听脚步就知道进来的是谁,连目光都没有抬起,“师兄,你猜我在想什么?”

梁堂语见他看画着了魔,视线掠过他身旁空下的地方,没过去,独自坐到对面收拾用过的茶具。

他是知道魏浅予想法的,并且他也觉着聂皓然跟聂叔两人有过联系,不说别的,就说聂瞎子那一手纯熟高造的修瓦手艺,就是行活。

但他不想说,不愿承认这份心有灵犀。梁堂语把用过的小杯子收进茶洗里。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哦。”魏浅予察觉他师兄的态度突然有点冷落,没情绪的应了声,“我还以为你留下扇子是为了我。”

因为他喜欢雨毛皴,因为那画师叫聂皓然,所以梁堂语留下这件“牵绊物什”,让他去找,去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