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晚上收工的时候,一路上,常翠收获了无数或是震惊或是怜悯的目光。
若是前世,常翠会很在意村里人的想法;重生之后,却已经想开了。
常翠大大方方的,甚至还笑着和熟人打着招呼。
唐老八迫不及待的骑着自行车出村,唐老九跟在后面,忍不住回头。
韩钢这位前妻,不一般啊。
常翠的大堂哥常喜过来帮忙抬东西,常喜小声问:“翠翠,你真离婚了?”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长长叹息。
二堂哥常诚也出来了,“你叹啥气?翠翠还以为你不欢迎她呢。”
“欢迎,欢迎。”常喜勉强挤出笑脸,“热烈欢迎。”
常翠明白,这个年代的人大都接受不了离婚,一个家散了,跟天塌了也差不了多少。
“喜哥,诚哥,你们是知道我的,从小就盼着能有自己的房子。”常翠开解两位堂哥,“这下子可好了,队里把我外公捐的院子分给我一小部分,我把房子修整好,那就是我的地盘,我说了算。”
“这敢情好。”常诚觉得不错,“你外公离咱家又不远,往后咱们多走动。”
“修房子是容易的?再说了,你一个人带个孩子,多难呢。”常喜总爱把事情往坏处想。
他名字叫“喜”,但愁眉苦脸的,一点也不喜庆。
也难怪,常二牛是个老实人,常喜也是个老实人,就会闷头种地,日子过得苦。
常翠让常喜、常诚帮忙把东西抬回去,她拐了个弯,到一个邻居家敲了门,“月婶,我想换些鸡蛋,您有多少?”
这个时候不能说“买”,一般都说“换”。其实就是买鸡蛋,但说法必须委婉。
月婶家里人口少,地方大,她又勤快,喂鸡喂得精心,鸡下蛋也就勤快。见常翠来“换”鸡蛋,是认识的人,月婶也就不藏着掖着,“这几天攒下有三十多个。”
常翠很爽快,“我全要了。”
一下子把鸡蛋全卖出去了,月婶也挺高兴的,赶忙找了个旧布袋子,小心翼翼的给装好了。
这个时候鸡蛋卖五毛钱一斤,三十二个鸡蛋,四斤,正好两块钱。
装好鸡蛋,常翠给了两张一块的,“月婶,这个布袋子我明后天给您送回来。”
月婶把钱收好,眉开眼笑,“不着急,过几天都行。”
常翠拿着鸡蛋,脚步轻快的进了二叔家。
二叔家气氛不太好。
叔叔常二牛蹲在地上抽旱烟,婶婶抹眼泪,“这咋就离了?翠翠没了家,叶儿没了爹,母女俩往后可咋办啊?”
常喜的妻子马金凤在锅灶旁忙忙碌碌,常诚的妻子李樱桃心里有气,摔摔打打,“这家里本来就住不开了,再来一大一小,想挤死人?”
常诚脾气急,冲过去就想动手,常翠忙一把拉住他,“二嫂说的是事实。家里确实住不开啊。”
叔叔婶婶共有两儿两女,除长女常青嫁出去了,其余的三个现在全部和叔叔婶婶住在一起。
常喜有五个孩子,常诚也有五个孩子,常绿和她的知青丈夫,还有两个孩子,也住在娘家。
常二牛老实本份,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盖不起大房子。一家人住得紧巴巴的。
这时候常翠再带着叶儿住回来,李樱桃着急上火,完全可以理解。
常翠一边劝常诚,一边对李樱桃笑道:“二嫂,我在咱家是暂住,四队已经答应把我外公捐的那个院子分一小块给我,我修整好房子,就带着叶儿搬过去了。”
“修房子?”李樱桃不相信,“你一个女人家,有这本事?”
常翠长话短说,“我从韩钢身上弄了点钱,不多,正好够修房子。”
李樱桃愣了一会儿,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就变得热情起来了,“哎呀,翠翠回来了,稀客稀客,快请坐。”
李樱桃一变脸,气氛也就松快了,没有刚才那么剑拔弩张。
“我和叶儿要在咱家住上大半个月,咱家也不宽裕,我不能白住,每天交两毛钱伙食费。”常翠把话说到明处了。
李樱桃听到每天两毛钱,高兴得合不拢嘴。马金凤觉得太多了,“自家人说啥钱不钱的?再说一天两毛钱,这也给得太多了。”李樱桃忙道:“大嫂说的对,是这个道理。不过咱们要是不收钱,就怕翠翠会过意不去,那她母女俩在咱家也住得不自在啊。”
叔叔婶婶、常喜常诚都说不能收钱,常翠知道他们的脾气,替他们做了决定,“这个钱我必须给,你们必须要。要不然我在咱家也住不下去了。”
“镇压”了叔叔婶婶等人,常翠笑着把布袋子摆在桌上,“这鸡蛋总共三十二个,傻鱼、柱子今天没少给我帮忙,每家送五个……”
“五个鸡蛋,这么大的礼。”李樱桃心疼得不行,“他俩就算帮忙了,也不用给这么多,我看给三个……不,给两个就行了。”
“我都跟他俩说好了。”常翠其实没跟傻鱼、韩柱子说过要送鸡蛋的事,但不愿跟李樱桃争执,“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不好反悔。”
“说话必须得算话。”常诚没好气的瞪瞪李樱桃,“别再多嘴了,我这就给人家送过去。不能让人家对翠翠有意见。”
常喜和常诚各装了五个鸡蛋,分别去给傻鱼、韩柱子送。
常翠数了数人头,“真巧,剩下的正好一人一个。”
不多不少,二十二口人,二十二个鸡蛋。
“有鸡蛋吃喽。”孩子们欢呼。
孩子也是有眼色的,刚才大人在发脾气,他们就躲到一边不吭气。这会儿听到有鸡蛋吃,乐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