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海参崴行动 芥末君 3002 字 2022-08-31

“但最低赛博格保障法案不仅仅是关于紧急情况下的赛博格移植手术,合同里也不仅仅有最低标准赛博格机体和价格。”赵艾可平静地回答。

“什么意思?”楚恪皱眉道。

“你真的想知道吗?”赵艾可扫了他与威尔一眼,反问道。

楚恪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背开始隐隐作痛,楚恪就近找了把椅子落座。他能感觉到威尔正看着他。

楚恪知道听赵艾可说这些事没什么好处,或许坏处还更多一些。正如警司所说,他们这案子是“赵艾可失踪案”,没必要牵涉什么商业机密。现在,正确的做法是让赵艾可写个自愿离开的声明,然后他们调头去海参崴,楚恪带着威尔回十五区,赵艾可爱去哪儿去哪儿。他们分道扬镳,顺利结案。

但楚恪毕竟是付出了十几天的时间,还受了一身的伤。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他看了一眼威尔,转头迎向赵艾可的视线,叹了口气:“你说吧。”

“你知道最低赛博格保障法案的设立初衷吗?”赵艾可问道。

楚恪微一颔首。

最低赛博格保障法案是地面亚盟政府的一项知名政绩。这件事发生在地面政府执政的第四年,被认为是极具魄力和胆气的行动。一举多得:解决了紧急医疗情况的金钱与道德困境,推广了赛博格机体的应用,作为配套措施的劳动调遣局服役期增加了社会劳动力,赛博格回归社会后相较普通人降低了生活成本,因而部分解决了最低生活水平的问题。除开那些自然人沙文主义者,这项法案从道德和技术上都没什么争议,绝大部分意见都是倾向其通过的。

“紧急医疗情况——赛博格移植手术——劳动调遣局——SYM-1型赛博格回归社会,这个链条,听上去很好。实际上,你们应当很清楚它有没有实现。”赵艾可说。

她说话时,依次看向威尔和楚恪。他们俩一个是SYM-1型赛博格,一个是经常与SYM-1型赛博格打交道的探员,都有最切身的体会。依楚恪跟派遣专员的合作来看,劳动调遣局的大部分工作都用不着人来做,只需要一段算法,或者一台机器。这些工作当然对他们回归社会也没什么益处,低端劳动力本身就是竞争无比激烈的,更何况他们是一群只有最低功能的赛博格。

“理想和现实总会有差距。”楚恪说。

赵艾可笑了:“你认为政府的政策设计如此无能?有时候或许是,但这次不是。这个链条没有为目的服务,是因为它本身就不是为‘赛博格回归社会’的目的而设计的。你猜,这个链条是为何而生的?这些步骤,哪一个是目的?”

楚恪听到这里,便不太感兴趣了:“你想说最低赛博格保障法案是为了西科系统的SYM-1型赛博格销售而设立的?”资本绑架政府,产品捆绑政策,这是一种颇有市场的阴谋论,但楚恪很难相信它是真的。贿赂和内部交易根本用不着做到这个份上。

“不是,”赵艾可说,“SYM-1型赛博格机体对政府的销售价格非常低,几乎没有利润空间。至于推广赛博格机体的作用,这是确实存在的。所有赛博格公司都从中获益。西科系统的确获得了更多的市场份额和一部分政府背书的信誉保障,但同时也承担了SYM-1型机体的这条规模宏大又注定没有利润的生产线。单纯从利益角度,西科系统实际上更希望SYM-1型赛博格能退出市场。”

“那你认为西科系统的目的是什么?”楚恪问道。

“不是西科系统的目的,”赵艾可纠正道,“西科系统是被动的一方,他们仅仅在等合同期结束。你猜合同期有多长?”

楚恪耸了耸肩。

“五十年。”威尔回答道。

赵艾可向威尔点头:“的确。”

楚恪有些怀疑:“政府采购合同最长期限应该是五年。或者七年。不可能是五十年。”

“这是份未经公示的特殊合同。”赵艾可说,“回归地面的第四年,大部分人不会去注意一个不与自己息息相关的法案,而切实受到最低赛博格保障法案影响的人未必能去注意到这些细节。他们没有看到这个法案的真正目的,没有看到它背后的布局。”

“布局?”威尔问道。

赵艾可点了点头:“你们应该记得《盗窃,从畸零者的口袋》里写到的数据上传。那不是全貌,还有后续。被上传的内容不是个人信息,而是实验结果。”

“你是说,西科系统在利用最低赛博格保障法案的采购合同做实验?”楚恪重复道。他不太相信。西科系统一直在雇佣完成服役的SYM-1型赛博格作为职业被试,犯不着做这种事。

“他们能雇佣多少人?50人被试0例阳性和10000人被试0例阳性的置信度是一样的吗?”赵艾可说,“赛博格机体关乎移植者后半生的生活质量,实验样本不够大,结论什么都说明不了。”

“……仅仅是为了研发实验?”威尔低声道,他沉默半晌,抬起头来,“不太对,西科系统没有理由仅仅为此就甘愿冒犯罪的风险。”

“‘犯罪的风险’?”赵艾可一挑眉:“一个双边合同,为什么人们总是只看到乙方呢?”

威尔一怔,楚恪皱眉道:“这是一项很严重的指控。”

“是吗?从哪个角度看?道德、伦理,还是程序正义?”赵艾可说,“这只是一个双盲实验。你认为通过伤害少数人的行为使大多数人获益是正确的吗?”

“取决于伤害、获益、少数和多数的定义。”威尔说,他摇了摇头,“你不能这么宽泛地提问。危地马拉梅毒试验和流感疫苗三期实验都符合你的问题,但根本不是同一个级别的事件。”

赵艾可说:“那界限应该在哪里呢?什么程度的伤害是可以接受的?多大比例的少数,或者说多少概率的伤害,能够被合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