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虽是没到,但有成帝与太子在,提早知道会有这个环节的贵女们,都使出了看家的本事,抚琴舞乐表演什么的都有。
沈婳离得近看得是眼花缭乱,甚至还有些眼热,掌权便是好,环肥燕瘦,这么多的美人可随意挑选。
而苏氏带着沈玉芝就坐在不远处,她一眼就瞧见了女儿,虽是隔几日就会有消息传回府,但到底是亲眼瞧见更为安心。
身旁的沈玉芝则揪着手指,犹豫又忐忑,她也想上台搏一搏,可未提前准备过,既怕错失了机会又怕会出糗。
不等她做出决定,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声震天的犬吠,让本是充斥着欢声笑语的宴席瞬间一静。
接着便见个高大的身影,面无表情寒着脸阔步走了进来,墨色绣金丝龙纹的锦袍从众人眼前掠过,甚至不必瞧清他的样貌,就足以让人直不起脖颈。
更何况他身边还跟着只通体乌黑的獒犬,它的脑袋硕大无比,赤红的双眼如铜铃般浑圆,午时的阳光漏过木板落在它的毛发上,油光发亮,犹如头狮子般威武霸气。
说来也是凑巧,台上正在抚琴的是之前赵温窈添妆那日,来过沈家的那位姑娘,先是被赵温窈身下的血吓着。再被凌越一声冷厉的逼问,给震慑的魂都要丢了。
她今日是死都不肯来的,可被母亲哄着不得不进了宫,原想躲得远远的,愿意上台也是瞧肃王不在。
谁能想到就她有如此倒霉,别人都好好的,偏她刚抚了半曲,肃王就来了!
尤其是肃王今日还带了只獒犬,她心下一慌,手指失了分寸发出声刺耳的音律,接着一阵疼痛感传来,琴弦应声断裂。
最最最可怖的是,肃王还拧着眉朝她看来,明明隔着很远,可那肃杀之气却让她后颈发寒,仿若下一瞬便会被拧断脖颈。
救命啊,她就不该心软,就该好好躲在家里,她到底是冒犯了哪路神仙,要让她受这样的苦,还是整整两回!
她浑身僵硬,牙关打着寒颤,双眼无助地四下看,陛下撇开了眼,太后撇开了眼,就连她母亲也同样害怕地撇开了眼,她惊恐万分地看向底下的少女。
那可是她曾经的救命恩人,不想她却直直地盯着肃王以及那只威风凛凛的獒犬,根本没发现有人目光炙热地看向她。
台上的小姑娘只觉无望,双眼一黑,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这让本就一片寒寂的气氛更是降到了低点,甚至人群中透出了一两句隐约又压抑的哭声。
眼见好好的宴席就要变成刑堂,成帝与苏太后交换了个眼神,母子二人一番眼神拉锯,最后成帝败下阵来。
他轻咳了下开口道:“阿越,你可算是来了,朕与母后等你多时了。”
不见凌越有何反应,也没要行礼的意思,成帝想接着提醒下,在场的皆是女子,这獒犬是不是太过渗人了些,即便不顾他人,母后也是怕的。
可还未开口,就听凌越轻飘飘的声音响起:“甪端晨起不适,离不得我身,想来陛下不会介意吧。”
态度直白强硬,要么他与甪端一并留下,要么一起离开。
一句话将成帝所有后话都给堵了回去,成帝讪讪地扯了扯嘴角,干笑了两声:“甪端乃是朕亲封的犬将军,勇猛听话还很亲人,朕怎么会介意呢,来,莫要站着了,快坐下。”
凌越瞥了眼场上的位置,成帝身侧还空着,是特意为他所留,不想他目光一凛,毫无犹豫地朝着苏太后大步走去。
苏太后左边是沈婳,右边是丞相夫人,他拧眉看向沈婳,语气生疏的冷声道:“你是?”
沈婳的眉心跳了跳,迟疑了片刻,从他的目光中读懂了什么,立即起身诚惶诚恐地站到一旁,“臣,臣女沈家沈婳……”
周围的人都朝沈婳抛去了同情的眼神,她可比台上那个小姑娘看着还要瘦弱,该不会也要晕过去了吧?!
不远处的苏氏,同样是担忧不已,肃王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来府上用过两次膳吗,怎么连呦呦都不认得了,莫要吓坏她的宝贝啊。
唯一洞悉所有的苏太后:……
昨儿还在她偏殿,关着殿门两人私下待了好几个时辰,这会倒是装不认识了?!
偏偏她还不能揭穿这两人的真面目,还要挤出笑容帮着解释:“阿越日日忙政事,对旁的事都不上心,定是不记得了,这是沈大学士家的嫡女。”
“此次哀家病倒,多亏了她在旁侍奉,倒比你们要贴心。可惜哀家没福气,没能有个这样好的闺女。”
许是听到侍疾,他的目光才在她身上多转了转,末了也只是微微颔首,便雀占鸠巢,毫不客气地在她的位置上坐下。
成帝被晾在一旁,也没什么法子,谁让太后在那坐着,凌越要陪太后,他这个大哥哪有不许的道理,况且今日是他选妃,如此开解着成帝心中才算好过些。
好在这一桌都是长辈,并无年轻的小姑娘,唯一那个小姑娘还被他抢了位置,他坐下倒也不算太违和。
只是他的气势太过渗人,一坐下那獒犬也摇晃着庞大的身躯跟着趴下,毫不夸张地说,它一趴下带起了四周的尘土,众人的身子也跟着往旁边挪了挪。
别说是动筷子说笑了,整张桌子如同冰窖一般,连个敢吭声的人都没了。
而最让人同情的便是沈婳了,那獒犬就趴在她的脚边,眼见她脸色煞白身形微微晃了晃,想动又不敢动生生地站住了。
小姑娘那细胳膊细腿的,甚至都不够那犬将军一口咬的,实在是太可怜了。
偏生凌越也不打算让众人好过,他大刺刺地坐下,犀利的目光环顾一圈,举着桌上已有的酒盏一口饮尽,“怎么,我一来,便都哑巴了?”
他将杯盏往前举了举,瞬间所有人都争相去抢桌上的杯盏,也不管酒量如何,闷头就往嘴里送。
自然也没人发觉,碗筷还未换新的,他喝的分明是沈婳留下的杯子。
唯有站在他身后的沈婳看得一清二楚,那杯盏上还有她的唇脂,淡淡的石榴色,是上回他陪她买的,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偏偏就选在同一个位置印下去。
沈婳到底是脸皮博,头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扯谎,本就掌心冒汗、心跳加速,见他还细细地在杯盏上摩挲,脸腾地一下就烧起来了。
至于那人人畏惧凶猛无比的犬将军,正拿硕大的脑袋小心翼翼地蹭着沈婳的鞋尖上的珍珠,那乖巧的劲儿那还有方才气势汹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