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娘子本就是狐假虎威的性子,被直勾勾地盯着,连孟氏都朝她看来,瞬间心底生起了几分慌乱,扯着手指撇开眼:“沈家姐姐真会开玩笑,我自是诚心极了。”
孟氏拧了拧眉,她惯是知道这个二丫头登不得什么台面,但她时常往正院跑,即便心思不纯,可这么多年下来多少也有些情分。
外出都会带着她,想给她提提身份,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还是如此眼皮子浅。
再看一旁的沈婳,不论是被议论还是被咄咄逼问,都是神色淡然的模样,更衬得二丫头愚笨,她不得不承认,沈家这孩子养得很好。
只可惜退了亲,如今身份尴尬,往后也不知还能不能嫁个好人家。
她轻叹了声,朝秦二娘子正色道:“二丫头过来。”
秦二娘子立即垂下眼眸,满是不甘地小步过去,路过沈婳时,还轻哼了声,毫不遮掩她的轻蔑与鄙夷。
沈婳心中装着事,且她是客人懒得与她计较,坐到堂姐身边,喝着酸梅汁算着时辰。
这添妆竟是出奇的热闹,络绎不绝地来了好些人,除却沈家几个沾亲带故的姐妹外,来的都是与镇国公府交好的人家。
她们与赵温窈也不过是几面之缘,有的甚至都没见过,皆是看着孟氏与太子的面子闻风而来的。
到了后面,别说孟氏,连赵温窈都有些疲惫,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古怪。
添妆又不是出嫁,她们都是哪得来的消息,但她这一胎怀得很不容易,孩儿闹腾也就罢了,且不知是不是喝过毒酒的缘故,苏醒后她的身子便有些弱。
时常半夜惊醒,还会手脚发冷,最近苦夏她根本吃不下什么东西,基本是吃了吐,她又不敢真的不吃,只能逼着自己吃各种补药补汤。
瞧着是面色红润了,体态也丰满了,可唯有她自己知晓这副身子有多虚弱。
故而她等闲不敢让旁的丫鬟近她身,吃穿用度唯有如月能碰。
昨夜,她又做了成宿的噩梦,梦见她养大的小孩,亲自拿着碗毒药,让宫人掰开她的唇齿直直地灌了进去。
嘴里还说着咒怨的话,“你这蛇蝎妇人,害了朕的娘亲,朕要你下地府去陪她。”
这会应付了这么多人,她的口干了,脸上也挂上了疲态,而孟氏本就身有顽疾,不能久坐。陪着说了会话见屋内都是小姑娘,她一个长辈坐着反而让她们不好说话,便由丫鬟扶着去里间歇息了,剩下赵温窈一个人强撑着。
秦二娘子去里间陪了会孟氏,见她闭眼休息,就又出来继续与沈玉芝抢赵温窈身边的位置。
未时过后,雨渐渐得停了,日头出来再这么一晒,空气仿佛都蒸熟了般,又闷又热,屋内堆了很多的冰山,可人实在是太多了并不顶用。
依旧是各个热得冒汗,偏生走了一波又来一波,瞧着根本无止境。
赵温窈疲惫地扶着额头,喉咙干得快要冒烟,茶水不解渴,酸梅汤又太寒,她后背的衣衫早已湿透了,如月在她身后心疼地扇着扇子,却也不敢扇太猛,只能靠她的意志力熬着。
秦二娘子也发觉她有些不适了,赶忙上前关切地道:“阿窈姐姐,可有哪儿不舒坦的?”
她实在是熬不住,到了嘴边的没有又吞了回去,改成了:“我有些口渴,可否劳烦二妹妹替我取盏茶水来。”
屋内本就人多,丫鬟挤来挤去得更是闷热,她便让丫鬟们退到抱厦候着,况且她也觉得今日人多得古怪,她谨慎的很,不敢随意喝旁人端来的东西。
“你我姐妹,何来的劳烦一说,我这就去取。”
秦二娘子说着便要快步去寻,可扭头就看到沈婳悠闲得坐在一旁,她离冰山也近,吃着梅子喝着冷饮子与旁边的小娘子说说笑笑。
她凭何这般惬意舒服?
秦二娘子有些愤愤不平,她跟着赵温窈一并遭罪,本就热得衣衫湿了一半,见此心头的邪火直往上窜。
也顾不上方才孟氏的叮嘱,用不算轻的声音道:“沈家姐姐,可否帮我个忙。”
沈婳正在听堂姐说苏州好玩的事,笑还挂在嘴边,就听见有人喊自己,茫然地抬头看向她:“秦家妹妹有何事?”
“我想取壶茶水,可对沈家的东西摆放不熟悉,能不能请沈家姐姐帮个忙,替我取来。”
此言一出,热闹的屋内缓慢地静了下来,她们彼此都认得,对沈婳退亲的事个顶个的好奇,偏偏今日的主角是赵温窈,她们也不好过多的围着她。
这会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沈婳身上,秦二娘子代表的可是赵温窈,难道这两人是要打擂台了。
沈婳也跟着一愣,她前儿还觉得赵温窈变聪慧了,怎么突然犯起糊涂,这是要当着众人的面给她下马威?
她迟疑的功夫里,秦二也在后悔,但说出口的话已经来不及收回了,再说还有这么多人瞧着,她若是这会改口,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她轻咳了两声,“怎么,沈家姐姐不愿意吗?”
周围有人捧赵温窈的跟着附和了句,“主随客便,主人家倒个茶也没这般难请的吧。”
当然也有觉得不像话的,要茶水不会找下人吗,谁会让主人家亲自端茶倒水的。
一时之间屋内安静了下来,赵温窈才发觉秦二干了什么蠢事,若是往日她定要阻止秦二,可她这会难受地厉害,又想看沈婳是如何应对的。
她总觉得这个表姐,比前世要不好糊弄,便也没说话,扶着肚子静默地盯着沈婳。
沈娘子与沈婳挨得近,见此伸手拉了下沈婳衣袖,一拍椅背就要起身为自家妹妹说话。
只是来不及开口,就被沈婳给拦了,她扯出个浅浅的笑,神色冷淡地抬眼看向面前的秦二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