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难理解有不少学妹暗自倾心。
他穿着及膝的风衣,袖口随着他的动作恰抬起几分,露出了手腕上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
注意到舒桥的目光在他手腕微顿,陈乐意眼底的笑意加深了几分,自然也多了些轻慢。
显然是觉得,流言不无道理。
否则舒桥怎么偏偏在他周身最贵的地方看了看呢?
若非常年处于某些环境里,哪能对这些身外之物这么敏感?
舒桥确实看了一眼他的表。
原因很简单。
眼熟。
她买过一块一样的,送人。
用的还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赚来的钱。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想起这件事和那个人了,却不料今天竟然连续两次念及,倒像是什么奇怪的征兆。
但她很快就将这个感觉扔到了脑后,毕竟……应当是再也见不到了。
但这样想起来的时候,竟然好似还有一些引擎转动时的低沉喧嚣穿过雨幕,传入她的耳中。
仿佛那个夏天还没有离开,也永远不会离开。
她陷入回忆的短暂沉默却被陈乐意误解。
以为是她在看到了那块表后,意识到了自己的财力,开始悔悟自己此前对他的不搭理。
风衣一角突然映入她余光的时候,舒桥愣了愣。
下意识退了半步。
陈乐意已经到了她的近前,微微俯身,一手搭在了她行李箱的拉杆上。
——距离她的手指只有咫尺。
“现在想好了吗?”陈乐意带笑看着她,神色里带了几分笃定和势在必得,手指再向前半寸,虚虚触碰到了她的指尖:“我虽然住的是学生宿舍,但也是一室一厅的单间。我可以对你的过去既往不咎……”
舒桥晃了晃纸杯里的剩下的大半杯茶,微微皱了皱眉,已经预感到对方接下来的话语。
果然,下一刻,陈乐意压低了些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舒桥,事到如今,就不用再装什么清高了吧?谁还不知道你那点儿破事?被包养过就认清自己,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少他妈还在那儿待价而沽,给脸不要脸!”
回应他的,是一杯迎面浇来的热茶。
“你——!”陈乐意怒极,抬手擦去脸上的水,才要说什么,却被舒桥一眼打断。
她长得明艳,这样带着薄怒的时候,竟是有种灯火璀璀摇曳的美。
舒桥觉得和这种人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时间。
她想要抽过自己的行李箱,却被对方死死扣住,明显不打算善罢甘休。
陈乐意最讨厌的,就是舒桥现在这样。
好似她便是浊世中唯一的清醒。
衬得其他所有人都如鱼目,根本入不了她舒大小姐的视线。
她越是不置一词,他越是想要强迫她为他停下。
也正是她这样的神态,才激起了陈学长的征服欲。
让他三番两次“放下身段”,才等到了如今这个机会。
念及至此,陈乐意深吸一口气,努力耐心道:“舒桥,刚才是我太心急……”
他话才说了一半,路边却突然有了几声车鸣。
康斯坦茨的这条街不允许鸣笛。
噪音超过一定分贝的时候,一定会有罚单送上。
这一瞬,不仅是舒桥,半条街的人都下意识看向了声源处。
那是一辆通体纯黑的车,只有车头上的满钻飞翔女神闪烁着醉人的光芒,在落雨的冲刷下,惹人心怜。
起码完全知晓那一枚车标价值的舒桥,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将展翅的女神按回车里。
雨比之前更大了些。
她要收回视线的时候,那台劳斯莱斯魅影却竟然就这样,径直停在了距离她不过三五步的路边。
车窗缓缓降下。
车里的英俊矜贵的黑发男人带着细金丝边眼镜,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臂露出一小截漂亮有力的腕骨,袖扣上的蓝宝石闪烁出沉郁的光。
蓝宝石锁住的袖口下,是一枚此刻稍显低调甚至有些暗淡的表。
这本是有些突兀的搭配,却许是因为佩戴了太久,而让整个表身与男人之间有了一种格格不入的奇妙和谐。
——好巧不巧,恰与陈乐意刚才故意露出来的那块,一模一样。
舒桥猝不及防与对方短暂对视。
她慢慢睁大眼。
那一刹那,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几乎要沦为车里那人的背景色。
清晰的不仅是那张脸,还有她此前以为是幻觉的低沉引擎声。
无数嘈杂里,唯独他的那一道声音,像是能穿过所有冗杂,像一条笔直且不会折返的线,不偏不倚传入她的耳中。
男声沉抑微哑,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是她熟悉的声线。
和完全陌生的语调。
“上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