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短暂的童年里,大人给我的印象多数都是过分严肃,我跟许多叛逆期的孩子一样,在“小孩”与“大人”之间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线,线外头都是需要被防范的对象,当然也包括我的班主任。
但我自诩算是聪明的,不会在陈敏面前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所以那天她临走的时候,捧着花束在阳光下笑得很开心,她从大巴士上面探出脑袋,向我挥手,说:“生生,我不在家你千万要听爸爸的话。”
我说,好。
我不愿意承认自己心里面有点难过,我将其归结为我想念陈敏做的饭菜——她不在家,我的伙食就只剩难吃的食堂和我爸做的、难吃的方便面。
顾柏川抱着花束站在我旁边,目送顾严紧随其后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尾气为盛夏再添一把新火,扫过沥青马路,一路远去。
童年是短暂的,在诸多关于童年的名言警句中,不知道有没有哪个伟人说过父母应当在这些个日子里多陪陪小孩,但无论如何,对于我和顾柏川来说,“家”都是一种缥缈的概念,因为在我对童年有限的记忆里,父亲是不着家的,而陈敏也总是间歇性的离开,或许是去往北京周边,也或许是去西南的山林,再或许,就像今天一样,她将乘着我只在电视上看过的大轮船,跨过太平洋、印度洋……
同理,顾严也是。
所以我和顾柏川同病相怜。
父母不在的日子里,我的“疯病”愈发严重,它就像是一种潜藏于人心的病毒,又像是季节性感冒,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冲破潜伏期,一举爆发。
如同春天河流冲开浮冰,原始而迅猛,我无从思索自己的行事动机——我把杨辰打了。
更加准确的用词是“互殴”,只不过这个胖墩打架的功力实在是不入流至极,我一拳挥向他的鼻子,本以为他至少会偏头闪开,却不料这人蠢得出奇,硬生生用鼻梁接下这一拳。
他流血了,鼻血顺着他如肥猪一样的鼻孔向外流淌,血腥味刺激着我的感官,我打红了眼,一边痛下狠手,一边叫嚷:“服吗?服不服?顾柏川是我兄弟,你侮辱他就是侮辱我,少他妈在那里装蒜,以后你要再敢说他一句试试!”
杨辰本来还想还手,但他摸到了自己流的血,手指放到面前一晃,大哭起来:“我要死了,黎海生要把我打死了,黎海生,要把我……”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周围响起尖叫。
我惊诧抬头,却刚好瞥见顾柏川举着旁边的剪刀就往自己的胳膊上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