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俩说了什么,总之,顾严的脸色多少缓和下来,与此同时用那种温和劝说的语气揽过自己儿子的肩膀,在他的肩头上拍了拍:“我知道这段日子很难,你我都一样,但这不是你向我发脾气的理由,听话一点,你看,你想和黎家那小子出去野,我不是也准了?”
顾柏川没再说话,他目送顾严从自己的房间出去,转过身来,面向窗边,漆黑的眸子直直落在他窗沿的一角,嘴角有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我握着“潜望镜”的手一抖,总觉得顾柏川的目光穿过那小小的镜头落在我脸上——我的“潜望镜”是我的秘密,是我在陈敏高压政策下,不可多得的“娱乐活动”。
它不够光明磊落,就像我一样,总喜欢躲在墙的另一头暗中窥伺周围的一切。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潜望镜”收回去,却见顾柏川已经低下头去,与他桌案上放着的一元二次方程较真。
我将“潜望镜”缓缓收回。
第二天,顾柏川的窗边摆上了一盆仙人球。
去往鸟巢的那一天,陈敏同志特批我晚上十点以后回家,她说,那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让我多去见见世面,不要整天眼里就那么一亩三分地,吃饱喝足就什么也不管。
她说,人要有志气,你看看那些夺奖的运动员,那得是积攒了多少汗水和努力。
陈敏同志夸赞别人的时候总有一个坏毛病——她是要贬低我的。她表扬顾柏川学习成绩的时总不忘一句“不像我家臭小子”,表扬楼上跟我同龄的丫头听话时总不忘一句“不像我家臭小子”,甚至在表扬楼下野猫可爱时都会补一句“生生,你看看你,小时候也跟只猫一样可爱,现在长大了愈发臭脾气”……
如今她夸那些运动员,不忘贬低我:“黎海生,你看看你,说是喜欢打篮球,结果让你跑两步你就喊累,怎么会有你这么娇气的男孩子。”
所以我不爱听陈敏讲话,她偶尔安静下来的时候,我才更喜欢她。
顾柏川家里倒是没有这种烦恼,许芸阿姨自然不必说,顾严叔叔也是个极为话少的男人,那日他送我们上车去鸟巢,也只是跟司机说了一声注意安全,随后就退到旁边跟我们挥了挥手,转身离开,脊背直得仿佛钢板。
我和顾柏川坐在轿车后座,车里那股皮子味钻进我的鼻子,我向来不喜欢皮质物品,它们散发出来的皮革臭味以及冰凉的质感,通通不符合我的审美取向,我打了个喷嚏,顾柏川让司机把窗户降下来。
“晚上风大,你俩小心感冒。”
开车的是个年轻男人,不知道名字,顾严喊他阿鹏,所以我和顾柏川跟着喊他阿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