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他轻声开口,掌心完全贴合在苏冶的脖颈上。

五岁孩童的手掌还是偏小,中指和拇指完全展平,也仅能环绕苏冶的脖颈半周。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的他,握住苏冶的脖颈,食指和中指掐住苏冶的颈后,拇指摩挲细白颈骨旁的脉搏,这些动作一只手就足够。

苏冶缩了一下,脖颈下的锁骨随着呼吸张合,像精美绝伦的艺术装置。

“...好痒啊。”

苏冶一张脸衬着凌乱发丝,小声嘟囔了一句,抱怨似地蹙起眉毛,眉尾痣从发丝间滚落出来。

席没有收回手,而是盯着苏冶的眼睛慢慢出声。

趁着这个苏冶过分老实的夜晚。

“你当初为什么要突然退团?”

他真正想问的是,苏冶为什么要突然不置一词,甩掉他离开,五年杳无音讯。

但席还残留了一丝理智,没有问出这个过于直白露骨的问题。

席手旁的那截锁骨忽地缩紧,肩颈下凹起一片阴影深窝,然后又慢慢放松,让丁点月光洒进里面,漂亮的不可方物。

“因为这样对大家都好。”

苏冶眼神有点飘忽,很难说清楚现在是什么状态,只有嘴里溢出这一句低语。

他的头从头昏脑涨逐渐转变成了尖锐的疼痛,伴随着阵阵耳鸣声,努力分辨出身边的人在说什么。

思考能力已经涣散,苏冶出自本能,给出自己的答案。

记忆伴随着头痛纷扬闪现出来。

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很多时候苏冶已经能刻意克制住自己不要主动想起。

久而久之,苏冶以为这段记忆已经被他埋藏在角落里。

但头痛得火烧火燎起来,他才发现记忆永远不会褪色,只是缺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举悉数拔出。

苏冶也在恍惚间惊讶地发现,原来这段记忆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这么清楚。

比如这阵细密的疼痛,疼痛中席出去买药的脚步声,会议桌对面推过来的解约合同,经纪人欲言又止的脸。

那天是他第一次哮喘发作。

苏冶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犯过这种病,最多是感冒发烧的时候会有些胸闷,但不至于喘不上气的程度,压根没有往哮喘方面想过。

那天也是一样,因为降温,他练完舞后推开练习室的房门,迎面被冷风吹了一下,开始犯起头疼胸闷的毛病。

席让安思嘉和江从风看住他,自己跑出去买药。

在席走后,经纪人过来,说有事情要和苏冶商量。安思嘉和江从风没多想,也没有理由阻拦,让经纪人带走了苏冶。

然后苏冶进了那间会议室,对面公司高层推过来一份资料。

“这是不是你母亲的病案本?”

苏冶只打开看了一眼,第一页就贴着他母亲苏韵在法庭上穿着拘束衣,坐在轮椅上受审的照片。

胸口那阵二十年里从未越过线的沉闷感一下子突破了界限,他记得他坐在会议桌旁大口大口的喘气,经纪人被吓了一跳,母亲的病案本掉在地上,白纸黑字散了一地。

苏冶那时候才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呼吸声可以带着破碎撕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