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漫天,不见天日,当两个人一步跨出厂房的卷帘门时,“轰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蓦地响起,卷起废铁与尘埃,一并卷起前世qíng仇和今生的夙愿。那些过去没有偿还的、未来继续偿还的,都在这爆炸声中,一并吞灭了。
陆凉风只觉得自身被爆炸后巨大的气流冲击,高高跃起后霎时间又重重落下,整个人被硬生生摔在远处的平地上。她好痛,全身都痛,一时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确认身旁阿定的安危。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她已经承受不起更多的失去了。
然而下一秒,bào雨般的拳头已然落在了她身上,阿定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bào怒而起,像一个全然不认识她的陌生人,揪住她的头发狠狠向后扯,怒吼道:“臭警察,你杀了陈叔!我杀了你!”
陆凉风头皮一紧,只觉得连皮带ròu都要被他扯下来了。不待她清醒,却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打斗声,当她转过脸去看时,只看见已受到重击的阿定,一个堂堂的年轻男人,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直直倒下,昏死过去。
陆凉风想要伸手抓住他,却发现她整个人已经使不出任何力气。她看着阿定,看着他倒在她面前,看着他默默地望向她时的眼神,陆凉风终于读懂了这个青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对她说的话:陆凉风,这最后一场戏,我也已陪你演完;从此以后,一个人,好好走下去!
不要让陈叔白白牺牲。不要让那么多兄弟白白牺牲。这一场戏,全员都已用血演尽了,独留她一个人,在这天地间的舞台,独撑大局,静待落幕。
陆凉风怔住了,只觉得天地间的声音,忽然都消失了。只有一个声音悄无声息地在她耳边响起:“大小姐。”
谁,谁在对她说话。那人声音低沉,很年轻,甚至很gān净,对她一字一句道:“陆正风先生对您今日的表现很满意,也终于确定了您对他的心意。陆先生转告您,一个月后,月影会所,他等您前来,父女重聚。”
这个声音说完,随即不见,甚至都没有要等她回应的意思。
仿佛过了很久,一个熟悉的声音焦急而qiáng烈地吼着,陆凉风顿失的焦点缓缓回来,这才发现,原来她整个人正被程峰抱着。这个善良的男孩子,正用力拍着她的脸颊,对她吼话。
“陆凉风——!你怎么样!救护车马上来,你给我撑住!撑住啊,陆凉风!”
从来她都知,场中站着的是赢家,倒地的是输家,那么这一次的陆凉风呢?倒在地上,用最亲近之人的血,换来了向前一步的机会,她是赢得漂亮,还是输得尽毁?
一瞬间,陆凉风只觉胸腔bào热,好似连心脏都要离开这具身体离开她。程峰在耳畔的呼喊声越来越远,陆凉风忽地只觉喉间一阵血腥味,随即喉头一热,一口热血就这样从她嘴里喷出,顺着她的嘴角迅速流下。
程峰被彻底吓住了。“凉风……陆凉风……”他根本连碰她一下都不敢。
生死等闲事,抱剑对千军。陈叔最后对她告诫的这句话在她心底回dàng不绝,终成白骨。陆凉风缓缓仰起头,发泄般地,仰天长啸。单音节的嘶吼,声音撕裂,眼角泪光滚滚落下,闻者心惊,见者色变。
人间正道是沧桑。天地间不见一个英豪,在这人世间的正义都受伤落泪时。
凌晨一点,唐信走出机场,姿态闲适。拖着行李箱的左手无名指上已去掉了纱布,一道伤痕渐渐淡去,昔日似要缠去天荒地老的妖艳纹身,已似凉风过,了无痕。
唐信不疾不徐,一袭纯色衬衣,机场大厅莹白的灯光洒在身上,温润如玉,毫无攻击xg。
下一秒,男人眼风一扫,余光见到几个人,渐渐收了脚步,一笑:“好兴致啊,半夜三更,你不睡觉竟然来这里。”
“特地接你的。”韩慎也笑了,指示着一旁的几个下属上前替唐信拿行李,“唐涉深亲自下的命令。大老板的指示,接不到唐信不准回去,打工者不易啊。”
“真要命,那家伙做事还是这么夸张。”唐信也不推辞,把行李jiāo给身后几位下属,走上前和韩慎并肩走出机场。
“他很紧张你的,换了旁人,不过是失恋,唐涉深哪会这么关心。这回是你有事,他才上了心,不仅回公司重新坐镇最高执行人的位子,还放你一个月的假让你去国外散心。”韩慎转头看他,“看起来不错嘛。心qíng好了许多,人也jg神了许多,公款度假这一招果然对谁都是屡试不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