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并未答,收回直视明月的目光,果断而直接地道:“不要……”
他抬起眼睑,直勾勾地注视着觉罗夫人,“今天婚礼取消。”
“什么?”觉罗夫人当场暴动,“要任性找个合适的时间任性,决不答应。”
容若并未回答,而把目光转向明月,浅声道:“这是你希望的吗?”
她是万万不知他会去问她这个问题。这无疑是个讽刺,作为一名妻子,含笑而对丈夫第二春已是不易,然,却还要当着长辈的面去问她,希不希望?她如若回答“否”,那么便盖上妒妇之名。这无疑是一句逼她上刀山下油锅的话。然,她即使知道后果如何,她亦不想……“由来只有新人笑,那人看到旧人哭?”她风轻云淡地说着,看不出一丁点幽怨却足足让容若沉默不再言语。明月就是这般,喜乐哀愁不喜于色,不了解她的人,是完全不知她心底想着什么。他们做了三年的夫妻,容若自是知晓她在怨他,怨他纳妾,倘若告诉她原因,他想,于她的个性,断然是不肯接受。他只能选择沉默,接受她不着痕迹的斥责。
容若道:“那婚礼继续。”
明月轻轻瞌目,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苦涩。他果然是不见旧人哭。
婚礼依旧风风火火地举行,来宾们手持酒杯向新郎官走去,贺词举杯,容若也客套地回敬。颜照心里虽是着急,但忧行不于色,脸上还是表现出作为出嫁女儿该有的表情。
该拜堂的拜了堂,媒婆把“新娘子”领了新房去。新房是在琼楼另开的一件别院,临水而座,倒是雅致。婚礼没了女主角正常上演着,明月只是一名看官,看着明珠脸上依旧的满面春风,笑得招摇。听说颜照也是满族,只是不知是从何起变成满族,颜照家底厚,家财听说称得上为京城首富,现如今攀上官道,一财一权,可称得上珠联璧合。明月无不讽刺地冷笑,明珠许是想拉拢更多的权贵,可惜她家没落,在他眼中已不过是颗过气的棋子。想当年,吴三桂彻底和大清决裂,反清复明,人心荡漾之时,京城有优势的主和派提议杀掉主战最力的明珠,重新与“三藩”议和。要不是父亲当时为兵部尚书,召集一些元老,纷纷上书,形成一派,力挽狂澜,明珠也不宜脱了“靶子”。尤记那年,明珠待她十分和蔼。可自从父亲失利,发配宁古塔,明珠待她虽还是和蔼,但眼神中已有了另一份打算。他所追求的是功利,把该能成全的便都成全了,虽然儿子的婚姻只是微乎其微的一小部分。
望着这些趋炎附势地来客,明月顿感乏力,兴许是喝了过多酒的原因。她便有个毛病,心情不好之时,便爱喝酒,俨然一副酒鬼。她酒量又是出奇的好,千杯不醉,喝到一定时候,只会头疼。她捏了捏额头,招呼前雨来,扶她回琼楼。
这时的容若正接待来客,莫名其妙地转了转头,瞅向明月那,望着她被前雨扶走,愣了一愣。
冷月清凉,在这深秋的夜里,一阵风吹来,也是凉飕飕的。明月原本偏头疼,被风这般吹了吹,更有些踉跄。前雨费力地扶住明月道:“夫人,难受就大哭一场,何必用酒解愁?甚是伤身啊。”
明月随意“嗯”了一声,也不知是真听进去了,还是随便敷衍一下。她睁着眼望了望天上的月亮。自古月有阴晴圆缺,此时那银盘一般的通圆明月挂在夜空中,与此时的心境截然不同。
果是……此事古难全。她奢望过在古代可以一妻,白日朗诗颂词,夜里滚滚c黄单,乃是至情之愿。她不怨天尤人,她只是恨,恨容若一点奢望都不给予她,哪怕只是告诉她,他爱她,不在乎她的容貌,那么她便会去斗小三,捍卫自己的婚姻。
可如今,谁能告诉她,还有什么必要没?完全是多此一举。她冷笑地捏了捏额头,未发觉到自己脸上早已挂着两行泪水。
遮住她脸上的面纱,跟着也湿漉漉了。明月随手撤掉脸上的面纱,仍在地上,“丑便丑吧。”
说罢,抽出手臂,独自不稳健地回去。前雨小跑过去,手方一扶住,明月便甩手道:“我自己回去。”
“可……夫人,你现在……”
“没事,还能走。”她摆手便自己步履蹒跚地离开。前雨呆呆凝望着明月的背影,一股心酸。小姐真的是用心去喜爱姑爷的,只是姑爷没有给予她相同的回报。倘若是姑爷是阎老板的话……前雨这般想着,苦涩起来,该会给予小姐双倍的回报吧。可惜,小姐爱的始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