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是喜悦,因那宋孟俞的话而胆战心惊了好几个月,生怕小腹的肌肤变了样,如今看来,并无大事,心思活络开,昏昏沉沉间,竟然开始想,那再多生几个孩子也是无所谓的。
这个念头才生,门就被人打开,灌进一股子清晨湿润的空气,她不禁扭头去看来人。
意料之外,见到那一张艳丽的面孔。
燕泥过去搀扶她坐起,“十里姑娘特意过来陪您。”
苏十里已经自顾自的坐在了绣蹲上,她眉间描了朵牡丹花,弯起的眼角都带着说不尽的娇艳。
云雾初低低的笑了出来,牵出浅浅的梨涡,“先前我与胥野心意未想通时,他就赞过你牡丹之姿,我当下心里是不服气的,但阔别重逢,今日一见,不得不由衷的道一句,十里真真如牡丹华贵。”
云雾初孕期臃肿,见这么个妙人儿,纤腰细腕,心头是说不出的艳羡。
苏十里耸耸肩,表示当初他们夫妻的那些事,自己最是无辜,“汴梁春日白梨花这么说岂不是折煞人,不过,得梨花这般夸奖,我也甚是开心。”
云雾初摆摆手,抬着浮肿的腿脚在燕泥的搀扶下挪下了床,她这个样子,在苏十里这大美人面前,当真是不能再自称一句“汴梁春日白梨花”了。
苏十里目光游离一番,落到云雾初高高隆起的肚子,各有各的羡慕,“雾初如今的模样,恰恰是我多少年梦寐以求的。”
“王爷前几月就飞鸽传书,请求我来西南这边陪陪你,相识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他那般斟酌措辞,生怕被我拒绝。”
云雾初有些不好意思,面上透着轻薄的红,心中更是暖意一片,“有劳你了,快要临盆,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她侧过脸,乖巧垂在眼睑的鸦睫微微颤动着。
这处小宅院,五脏俱全,但却少个主心骨,她是这宅子里唯一能掌事的。云雾顷到底年幼,她又是做姐姐的,很多事总想着先站到他前面,况且,生产的时候,她哪里还能顾及其他,单单靠云雾顷这个尚且男女之事都不懂的男孩,她是真的很害怕。
苏十里的手握住了她不安交叠的手,“我虽然没有生养过,但看过许多,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更何况,我们可以期许一下王爷能赶回来。”
她眨眨眼,眼里尽是明媚的笑意,“我知道王爷为了不让你忧心,有意的减少了战事消息的传递,但我想,你总是要知道一些,才免了惴惴不安。”
苏十里一路南下,沿路听到的消息着实不少,她挑挑拣拣选了最重要的说。
“前段日子,仗的确打的艰难”,她笑意不减,省略了这一部分,直接托出好消息,“但是,如今一切都变了,先帝竟然写过诏书,想要将皇位传给王爷!”
言及此事,苏十里嗓音拔高了几分,饶是云雾初,都禁不住站起了身,实在是觉得不可思议。
“尽管诏书上墨迹斑斑,但的的确确可以瞧出是先帝亲笔所写,先帝既然曾经指派过继承人,那依靠嫡子身份夺得大统之位的徐胥成就摇身一变成了蓄意夺权之人,忤逆先帝之意,天下的风评已经变了。”
向来自古嫡庶尊卑有别,先帝诏书做不得假,先帝舍了嫡子,选雍勤王,纵然不符合祖宗规制,礼仪制度,但稍一细思,就可发现其中缘故。
无他,雍勤王的确是诸位皇子中能力最高者,赫赫战功是做不得假的。再对比徐胥成在位期间的无作为、骄逸淫奢荒唐度日,谁更能堪当天下之主,立见高下。
民心所向的方位渐渐变了,有了这诏书,便是变相的为徐胥野脱去了谋逆造反的帽子。
帽子一脱,普天之下便有人开始打着“匡扶正统”的名号大张旗鼓的支持南护军。
这样一来,南护军的困境自然解决。
苏十里兴致勃勃的分析完局势,去看云雾初,意外的瞧见她的眼中的忧虑,“先帝诏书这种东西,岂是那么好拿到的呢,就算是拿到了,再为天下人广知,这其中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云雾初腹间突起一阵绞痛,她紧紧的蹙眉,想要挨过,贝齿咬了又咬,手指都在颤抖,她压下口中喘息,“在宫中的谁,可以行此事呢?”
她望向苏十里,反手握住她的手,“前几日我得了消息,我父亲为脱干系,主动进宫。倘若真是父亲做的,还差一步,差一个人将这诏书带到宫外,十里……”
她突然唤苏十里的名字,话不再多说,但听的人已经全懂,苏十里身子僵硬起来,口中喃喃,“我弟弟。”
云雾初扶着肚子慢慢站起来,她心思本就沉,重生了一世,越发能看透很多事的背后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