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卿想,伍兵就是自己找到的宝石。因为——
“但是,这些人里,只有你是最纯粹的。敢于直面自己原则带来的不利后果,敢于承担,不屑于为自己寻找开脱或者理由。只有你,做到这了一点。宋沙说,他佩服你。我想,从一开始,我就被你这一点折服。能坚持,很难!”
他是赤子!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文卿心里好像有股强烈的气体在四处冲撞,让她无法组织语言。而伍兵在认真的听完这些话之后,定定的瞅着她,好像在确认什么。只是这时的目光里不再有任何的卑微或者防备,看了很久,伍兵才慢慢的开口,像是试探又像是结论:“所以,你们都成功了,而我只是个民工。”
文卿没有注意伍兵的变化,有些吃惊的抬起头,却看到一双深邃的眼睛,蕴含着很多她不认识的情绪。
文卿以为自己必须说些什么,可是很快伍兵就自顾的说下去:“我知道自己很傻。你来之前,唐哥来过。他说了,顾老爹不会老无所依,顾余也只是三年五载的事情,用不着我来强出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答应的时候,我是热血沸腾,可是冷静下来,我也后悔。”他扭头看着空白的墙壁,“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必须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其实,法庭上我说的话是真的。”他看着文卿,深深的看着,“我怕自己真的进去了就再也没机会对你说。”他的手动了动,却又停下,“如果真的杀了宋沙,我也不后悔!”
文卿眼睛有点发酸,揉了揉说:“问题没有那么严重,你想的太多了。在里面你应该也看了些法律方面的东西,还是很有希望的。”她长出了一口气,伍兵的话让她莫名的有些轻松,似乎预示着伍兵的某些转变。但是这种转变是好是坏,她还无法确定。
“我会努力把这件事了结的,顾家早就顾不得你了,就算没有坐牢,你也对得起他家老爷子。”文卿说,“不过,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伍兵又扭过头去,好像那面雪白的墙壁有什么诱人之处:“找工作吧!或者回家。”
“那我呢?”文卿有些着急,问完了讪讪的低下头,他们之间好像有很多事情还没说破。只是因为这事,又不得不提前捅破,以至于捅的太深,直接结束了!
伍兵道:“我、我看的出来,宋沙喜欢你。他其实也不是流氓,就像你说的,他的标准或许不是我们能理解的,但是至少他是成功的。而且,他喜欢你。”
文卿气极而乐,“你这算什么?成人之美?自愧不如?还是曲线救国?”
伍兵尴尬的低下头。
文卿道:“我喜欢谁用不着你来决定,你既然说过喜欢我,那我现在问你,你现在想变么?”
伍兵立刻摇头,然后看了一眼文卿,低头。
“那就好!”文卿笑了,“你知道我们所律师怎么说你?说如果是普通女人跟了你是福气,吐口吐沫算根钉,肯定能实心实意的好。我当时就想,既然如此,我干嘛把你拱手让人!”
伍兵的脑袋晃了晃,一直交握的双手终于动起来,摸了摸头,然后抬头看文卿,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所有的担心,在文卿一叠声的质问中烟消云散,伍兵终于放心了。
文卿也笑了,第一次,在看守所里,笑了。
不管未来还有什么,至少眼前的这一关过来。她想,管他将来是什么,我喜欢他一天就过一天的关,哪天过烦了过不下去了,再分手也不迟。只是那一天究竟是什么样子,她懒得去想也懒得去担心。
没人会看到镜子里的水就担心自己淹死。
出了看守所的大门,文卿才发现天气晴朗,白云朵朵。郊区的空气就是比城里的干净,张开双臂,忍不住大大的拥抱起来。一口气没呼完,就僵在那里。不远处,宋沙的车安静的立着,车门动了一下,下来一人。走近了,噙着笑,也不打招呼,就站在她面前。
文卿尴尬的收起双臂,无措的挠了挠耳朵,嘿嘿笑了两声。心情好,连看宋沙都顺眼。
“走吧!”宋沙向着自己的车偏了偏头。
文卿回头看了看,好像伍兵就站在身后。可是身后除了冰冷的大门和肃立的哨兵什么都没有,方才的欣喜也倏然消失。
“你怎么来了?”
“知道你没车,来好说,回去要坐很久的公交,不耽误时间么?我的法律顾问,时间都是算钱的!”宋沙半开玩笑半认真。文卿想起那个顾问的事情,悄悄叹了口气。
世事无常,越发不想去预测明天。
“我忘了问伍兵,是不是能答应你的条件了。”坐在车上,文卿觉得有必要告诉一下宋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