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丁二爷本是横海岛前帮主的弟弟。那时横海岛在南洋一干半是海盗半是帮会的岛屿中还籍籍无名时,做的自然也是无本生意。只不过丁大爷和独眼龙不同,只劫财不伤命,多年来一直被独眼龙压住。后来有一次率众拦截一条商船的时候,被正在船上的谢原所擒,二人自此相识。再后来,丁大爷与独眼龙遭遇,海战中遇险时,又被谢原所救,如此结缘,谢原这才受邀到了横海岛。岛主意外死后,横海岛帮众服气谢原,推举他为首领,称谢大爷,丁二爷便如此被压过了一头。
丁二爷从前还在兄长手下时,在岛上本就不大得人心,加上近来自那姓兆的一群人来了后,他与他们往来丛密,更叫人侧目。今日例会他本也该来的,却拖到此时才到,还与杜万山一道,议事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鸿源看了眼谢原,见他坐着不动,便起身相迎:“二爷怎的此时才来?弟兄们正要散了。”
丁二爷朝他和众人打个哈哈,这才到了谢原前头,抱拳道:“谢大爷实在是对不住,方才有重要事情未决,这才耽搁了。此刻已想妥,这不,赶着过来了,趁大家伙都在,正好商议。”
谢原道:“二爷不必客气。有话但说。”
丁二爷以掌指向杜万山,看向众人,道:“诸位弟兄,咱们大家伙都知道兆公子是什么人,真真的皇室贵胄。只是时运不兴蛟龙搁浅而已。如今朝廷无道,兆公子能到咱们横海岛,正是黄天指引,将天大的富贵送到咱们兄弟手上啊……”
“二爷,你到底想说什么,说来便是!”
急着去刮脸的黄凤林不耐烦,打断了他话,高声嚷道。
丁二爷道:“好,凤林兄弟既然等不及,那我便说了。咱们谢大爷与兆公子的关系,大家伙也都知道,自然是以兆公子马首是瞻,所以共举大事那也是迟早的事。到时兵马糙粮,处处用钱。所以我寻思着,干脆便将过往咱们航道上的商船抽头再加个三成,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很快,嗡嗡议论声不绝于耳。
鸿源再次看向谢原,见他神情冷淡。想了下,便道:“这样突然增加抽头,恐怕船户会有所怨言。”
丁二爷摇头道:“想当初还没咱们出面守护航道的时候,那些船户每每出船,哪个不是提心吊胆?遇到独眼龙,那就是财散命丧的事。咱们兄弟替他们开航护道驱赶倭寇,还被官府通缉,干的是刀头上的买卖,叫他们多贡些抽头出来,有什么不妥?咱们只要开口,谅他们也不敢不从!”
鸿源道:“这话更是不当。若这样,咱们与独眼龙那些人还有什么分别?”
丁二爷见他处处不让,便冷笑道:“谢大爷都没说不,你却处处顶着,什么意思?什么时候横海岛的事轮到你做主了?”
鸿源愠道:“不是我顶着你不让,而是横海岛不止有咱们这几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还有拖家带口的弟兄。凡事也要为他们思量几分!”
丁二爷也恼了,朝座中几个自己的人丢了个眼色,那几人会意,纷纷开口,极力赞成。剩下的人一看对方有备,哪里肯示弱,连黄凤林也把刮胡子的事给丢脑后,一边据理力争,一边把桌子拍得啪啪直响。正吵成一团,忽听上头谢原的声音传来,一下压过了众人的吵架声:“不必吵了,此事我自有决断!”
众人纷纷扭头。丁二爷也看了过去,见他正望着自己,目光锐利,张了下嘴,终于还是慢慢闭了回去。
谢原不再看他,把目光转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杜万山,这才缓缓道:“咱们一干人,在官府眼中虽是盗匪,只自我从丁大爷手中接手横海岛的那一日起,便与弟兄们约法三章。这第一条,便是道义为先,绝不做恃强凌弱之事。世道艰难,弟兄们出于各自缘由聚到了此处,虽也向船户收取抽头,为的却也不过是一张嘴。当初与船户议好成数后,便约定不变。如今突然改口,岂非毁约?毁约之事,我谢原不做,只要我还在此一日,横海岛也绝不会做!”
他声音虽不高亢,只议事厅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谢大爷素来的行事风格,要么不说话,话既出口,则表示板上钉钉的意思了。
杜万山脸色微变,哼了一声,向前踏出一步,道:“谢大爷,莫非你将家祖遗训抛之脑后?兆公子是什么人,难道还要老夫在你这些弟兄们面前再提醒一遍?”
谢原缓缓起身,沉声道:“先祖遗训,谢原时刻不敢忘记。兆公子若有用得到我谢原的地方,我不敢推辞。只不过方才丁二爷的话,我不敢苟同。这横海岛并非我谢原一人所有,怎可因我之故,让岛上近万人丁随我一道涉险?若有得罪,还望杜先生与公子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