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住了脚步,转身微笑看着吴延:“延公子,您有事吗?”
我和他,自从上次吴母病发之后,现在还是第一次单独见面。
他站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用狐疑地目光盯着我看了半晌,才突然冷笑了下:“辛离,我知道你在我母亲和我大哥嫂子面前的那乖巧样都是装出来的,那根本就不是你,我也知道,你这么费尽心机讨好他们,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看着面前这个望着我的神色中带了几分讥讽和不屑的少年,我突然萌生了想要逗弄下他的想法,于是我点了下头,很是认真地说道:“延公子,您说得没错,我确实是装出来的,现在你知道了,想要怎么办,揭穿我吗?”
他没料到我会这样说,一下子有些气急,恨恨地盯了我一会,突然露出了个不怀好意的笑:“你的牙齿fèng里,也有菜叶……”
“是吗,要不要抠出来给你吃?”我说得面不改色。
他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很是古怪,一副快要呕吐出来的样子,用手指着我,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我丢下了他,转身离去,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刚才一直强忍着差点要抽筋的脸部肌ròu这才放松了下来。
吴延这个小破孩,想跟我这个从前在网上浸淫了无数年的老女人斗嘴,那水平还真的不是相差一两个档次,第二回合,还是我完胜。
天气真正地转寒了,长沙之地的疫情,我估摸着应该也结束得差不多了,在瑶里的这段时间,应该是我自从与父亲离开太行山村庄踏上铸剑之路后的最安稳的一段日子了,吃好睡好,只要不想我那渺茫的前世和时常入梦的父亲,我基本还算是无忧的,所以短短几个月,我就发现自己整个人看起来不像刚来时那样黑瘦得可怕了,不但白胖了些,连个子似乎也稍稍长高了。
但我心里,始终还是挂念着长沙这个地方,渴望回到过去、做回原来的自己的盼望,此时在我心中,仍是胜过一切,尽管明知希望渺茫,但在思量再三后,终于有一天,我再次找到夫人萍,告诉她自己想要辞别瑶里,前赴长沙。
她听了我的话,微微地蹙起了好看的眉头,伸手捶了下自己的腰,她的腹部,现在已经很大了。
“辛离,本来这几日,我是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的,但你现在既然一心想去长沙,莫非那里还有你的至亲之人?也罢,我也不好再次阻拦,明日便派人护送你前去吧,寻到至亲,那是最好,若是万一不幸没有遇到,你务必回来,从此安心在我瑶里住下吧。”
坦白说,一开始我并未设想夫人竟要派人护送我去,心中感到不安,便推辞再三,但夫人态度很是坚决,说她不放心我一人踏上如此长路,派人护送,不但是她的意思,便是吴芮和吴母知道了,也必定会如此行事。
她言辞恳切,我若再不受,便真的是辜负了一片好意,当下再三谢过,回了房间,便收拾了自己的行囊,准备明日出行。
☆、吴家女儿
第二日,我出了庄子的门口,很是意外地发现,马车旁竟然是吴延,他骑在马上,神采飞扬的样子。
见我站在那里望着他发呆,他翘了下头,显出很不耐烦的样子:“看什么,还不上车啊,大哥叫我护送你去长沙。”
我赶紧爬上了车,等车夫挥鞭,马车轮子滚动了几圈,我才反应了过来,伸手掀开帘子,探出头去,对跟在旁边的吴延说道:“其实……,真的不敢这么麻烦延公子,还请延公子回去好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了我一眼,一提马缰,立刻就超到了前面,很快就看不到身影了。
我去长沙,居然还要吴延护送,更何况,人家还不是自愿的,只是迫于兄长的压力才不得不为之,所以一开始,我的心里真的是有些过意不去。
但很快,我也就变得心安理得了。因为自打第一天出了瑶里,除了晚上落脚住宿,白天我就基本看不到他的人影,我现在甚至可以断定,吴延这趟出来,压根就不是我开始想象的那样是被迫无奈的,说不定他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他不是一直都很想周游列国的吗,现在这正是个出行的机会,虽说目的地只是长沙,但毕竟也不算短程了。
赶了半个月的路,我终于到了长沙,此时的洪泽和瘟疫早已退去,偌大的城里,虽有时还可以见到大灾去过的痕迹,但已经没有凋敝残破的迹象了,人烟处处,看起来一切都在恢复之中。
前世里的马王堆汉墓,位置就已经处于长沙城的东郊了,此时,时间往前回溯了两千两百多年,这一带更是荒芜,一眼望去,大片野地之上丘陵起伏,辽远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