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辞看他,“你是不是还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我要去法院告你的。”
他沉默三秒,说:“那你也得先把药吃了。”
“……”
她发烧了。
这几天奔波的后遗症。
言辞试了试自己的额头,确实有点热,不过这好像并不是她留在这里被他逼着吃药的理由。
何况,他们现在的关系尴尬至极,孤男寡女相处一室,显然是不合适的。
她想都没想,掀开身上的被褥,起身要走。
双脚刚离地,头又忍不住晕眩,而时参,根本不需要多费力气就将她重新拉拽回来。
“我不想欺负病人。”
他说,“你乖一点。”
言辞笑了。
看看他,又看看药,总觉得哪里都突兀得让人发笑。
她抬手,五指嵌入发间,看起来很烦躁地拢着长发,“长本事了,开始逼我吃药了。”
时参修长的手指握着杯子,淡淡应一声:“嗯。”
言辞没听他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
她在路上走着的时候穿了双雪地靴和厚实的保暖袜,但现在是赤脚的,也就是说,自己昏倒之后被他路过捡走后,不仅带回了家,还帮她把身上的行当给卸了。
“脱袜子是给你散热。”
时参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平静解释,“至于你其他地方,我没碰过。”
“那你想碰吗。”
他眉头轻拧。
这女的最让人难耐的一点就是明明是在调侃但每次都是板着脸认认真真的询问,搞得人容易误以为事实总是那么一回事。
“反正我是要告你的。”
言辞说,“你再碰几次也无妨。”
“在你心里我就这么禽兽吗。”
“大可不比这么自恋。”
她温声笑着,“你没在我心里。”
“是吗。”
他慢慢应一句,突然凑身过去。
言辞是坐在床侧的,眼前的光线突然被挡住后,下意识往后缩,一只手撑着,一只手想要去推他。
下颚,被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捏着。
两人的脸庞近在咫尺,她被迫抬起脸看他。
双方眸色极深,谁也看不清谁。
言辞看出他眼底很少显于形的狂热和克制,心头有一种预感。
突然,她的两颊被他捏住,唇瓣被迫张开。
时参把药喂进她嘴里。
而后,平静地看了她一会,见她要把药吐出来,眉间浮现出不悦,干脆低头,亲自去封她的唇。
喂的是中成药,苦味大,言辞本来就不想吃,被他强硬地塞到嘴里,哪有咽下去的道理,只不过腮帮子刚鼓起来,唇舌还没来得及将药吐掉,人已经被他拉到怀里,被迫仰头和他接吻。
苦。
唯一的感官就是苦得要命。
她眉头紧皱,神色难堪,几乎是使了浑身的力气去挣扎,却无济于事,因为生病,拳头打在他身上仿佛棉花一样软弱无力,也只能被他这样吻着,渐渐地将药丸化到最小,从口腔中咽下去。
唇舌之间还是浓郁的苦味。
以至于都不知道接吻是什么滋味。
他之前吻过她,有轻的也有重的,重的时候几乎要汲取她肺部所有的呼吸,如同一只缺氧的鱼,只能在他怀里扑腾,做无用的挣扎。
而这次留给她的感受比之前所有都要强烈刻骨。
把苦涩的中药丸化开后弥漫在唇舌之间的味道。
她苦得小脸皱成一团,而他沉浸其中,仿佛不知味,一点一点地品尝着痛彻的苦味和她。
“这就是你说的……不欺负病人?”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唇间溢出。
时参放开了她。
他身上的衬衫把她抓出深刻的皱褶。
可整个人看起来还是规矩禁欲。
“抱歉。”
他说道。
言辞慢慢坐起来。
没有刚开始的愤恼。
吻到最后她的心里盘旋着一件事。
他从小喝到大的中药……应该比这个还苦吧。
味道也很重。
她每次送过去的时候都闻到各式各样刺鼻的味道。
单一种中药喝习惯可能还好,但时母并不是只弄一种,全国各地的偏方子都被她打听到了,九零年代的医疗又不发达,只能一昧地喝着老中药。
药苦得难以下咽。
而时参应该从小就明白,这些药对自己的病并没有作用,所以在她来之前,大部分时候是不喝的。
于他而言,她和苦涩的中药已经绑到一块儿去,闻味便能见其人。
言辞喝了很多的水,才把口腔里的味道清掉,然后下床。
这一走,下次见面,两个人可能就是对头了。
他们两个人,好像谁都没有做太伤害对方的事情,拥抱过,接吻过,上过床,连孩子都有了,最亲密的关系都发生过,可就这样成了可能再无来往的对头。
从他身侧擦肩的时候,言辞音量提高,难掩自己的情绪,“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他垂眸看她,“你知道了什么。”
“我不想知道你的苦,我也不会对你有任何的关心,我讨厌你,从一开始。”
“我知道。”
“我不爱你。”
“……嗯。”
“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钱,为了离开这里,离开你。”
她声音又变小,“可我所做的一切,离我最开始的梦想好像越来越远了。”
远到离谱。
都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
竟然用这种强硬的手段去事先一个渺茫的愿望。
“不远。”
时参好像并没有被她的话刺激到,温淡笑着,“你会实现的,很快。”
他笑的时候不多,眼角稍稍上挑,笑意便很容易漫出来,不深,唇际弧度也浅,但还是让人忍不住从其中探寻一点点的温柔。
这个时候了。
不知道言辞是真的粗大条还是压根没放在心上。
她没有去想。
为什么他住的地方和她之前的出租屋是对称相似的。
为什么他在她昏倒的时候出现。
这些事情如同一根芽,在潜意识里存在并且叫嚣着想要冒出来引人注意,却被硬生生给压了下去,然而芽并没有消失,一直扎根存在。
不过是不肯直面以对罢了。
就像他。